他直奔案前的檀木匣,指尖刚触到匣盖,突然寒光一闪——
"拿下!"
影卫从梁上跃下,绳索"刷"地缠上黑衣人手腕。
萧承钧掀开屏风,烛火映得他眉峰如刀:"说,谁派你来的?"
黑衣人被按在地上,却笑出声来:"萧三公子好手段......"他突然剧烈咳嗽,鲜血从指缝渗出,"李统领说,要查这卷宗......是真是假......"
话音未落,他的头突然一垂。
萧承钧蹲下身,扯下他面上黑布——竟是暗卫营里最不起眼的马夫阿四。
窗外起了风,将案上的卷宗吹得哗哗响。
萧承钧望着阿四颈侧那道细如蚊足的血痕,指尖轻轻抚过,沾了满指腥甜。
"好个李七。"他低声呢喃,目光扫过窗外暗卫营的方向,"这局棋,才刚刚开始呢。"
萧承钧盯着阿四颈侧那道细如发丝的血痕,指腹在他青紫色的唇瓣上轻轻一按——毒发太快,连喉间的毒药都没来得及呕出。
"阿九。"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。
暗卫统领阿九单膝跪地,腰间佩刀因动作发出轻响:"属下去查暗卫营近三日的饮食,定要揪出下毒的——"
"不必。"萧承钧打断他,指尖划过阿四手背的薄茧,"马夫的手该有缰绳磨的茧,他这双,倒像是常年握刀柄的。"他突然抬头,目光如刀刺向阿九,"你暗卫营里,有多少人是李七安插的?"
阿九额角沁出冷汗:"影卫与暗卫分属两系,末将...末将确实不知李七的人渗透到何种地步。"
"那就去查。"萧承钧将染血的帕子甩在案上,帕角沾着的碎茶末是碧螺春的——清晨小翠送的那盏茶。
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,喉间溢出低笑,"李七要查卷宗真伪,我便给他个真的。"
三日后的子夜,账房烛火燃到第三寸时,苏挽月将最后一页伪造的玄影司密档按进蜡封。
"这上面的火漆纹路,与当年镇北王府的内库印完全一致。"她推了推案上的牛皮袋,"连周鸿的私印都仿得七分像,李七若查不出来......"
"他查得出来。"萧承钧捏着半块松脂在火上烤软,将伪造的密档封进暗格,"但他会信。
因为他需要这密档里的内容——玄影司当年被灭,是因为查到了镇北王府私通蛮族的证据。"
苏挽月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:"这是要坐实柳氏通敌?"
"坐实与否不重要。"萧承钧将暗格推进墙缝,转身时袖中铜印撞在桌角,"重要的是让李七以为我手里有能置柳氏于死地的筹码。
而他...需要柳氏倒台。"
荒庙的破钟在子时三刻响了一声,惊起数只寒鸦。
萧承钧踩着满地断香灰,靴底碾碎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。
影卫阿三和阿九一左一右,刀鞘擦过剥落的墙皮,沙沙作响。
供桌上的烛火被风卷得摇晃,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三条纠缠的蛇。
"公子,没人。"阿三掀开神龛后的布帘,霉味混着腐鼠味扑面而来。
萧承钧没答话,目光落在供桌下的青石板上——那里压着半枚泥印,是暗卫营特有的云纹。
他蹲下身,指尖抠住石板缝隙,猛地一掀。
一封信,一枚令牌,随着灰尘落进月光里。
信笺是暗卫营的素纸,字迹却不是李七的:"你我皆非池中物,时机未到,暂不相争。"萧承钧捏着信的手突然收紧,纸页在指节间发出脆响——这是李七的暗语,三年前他在柳氏茶盏里下慢性毒时,用的就是这句。
令牌入手微凉,背面的龙形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萧承钧瞳孔骤缩——那龙纹的鳞甲纹路,与武朝武帝陵前的守墓兽一模一样,是当年御赐给玄影司的信物。
"武帝......"他低喃一声,喉结滚动两下。
三年前母亲咽气前塞给他的铜印突然在袖中发烫,与这枚令牌隔着布料相抵,像两簇即将相撞的火星。
归程的山路结了薄霜,影卫的马蹄在石路上敲出碎玉般的响。
阿九突然踉跄。
萧承钧勒住缰绳的手几乎要掐进掌心——那匹黑马前蹄跪地,阿九从马背上栽下来,摔进路边的荆棘丛。
他的身体像被抽了筋骨般扭曲,嘴角溢出黑血,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,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泛着诡异的紫。
"冥蛇蛊!"萧承钧翻身下马,蹲在阿九身侧。
他扯开阿九的衣领,只见心口处爬着条淡青色的纹路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,"谁碰过你的水囊?"
阿九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,他颤抖着指向腰间的羊皮水囊——水囊口还沾着半片干枯的野菊瓣,是今早路过山神庙时,他顺手摘的。
"公子...对不住..."阿九的声音突然变哑,像是喉咙里塞了团烧红的炭,"李...不,是...是..."
他的手垂了下去,指尖还攥着那半片野菊。
萧承钧将阿九抱上马背时,感觉到掌心的湿黏——不是血,是蛊虫啃噬内脏渗出的黏液。
山风卷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,他望着远处镇北王府的飞檐,眼底的暗潮翻涌成海。
"回冷宫。"他对仅剩的阿三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,"地窖的冰棺,该用了。"
山路上的月光突然被阴云遮住,萧承钧望着马背上阿九扭曲的尸体,袖中两枚铜印相撞,发出清脆的响。
那声音顺着山风飘远,像极了某种预言的前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