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王府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,四周挂着的镇北王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时,萧承钧正倚在偏院竹榻上,听着青奴转述前院传来的动静。
"小翠那丫头嘴严实得很,"青奴把温热的药碗递过去,指节在他手背轻叩两下,"方才我看见二夫人房里的春桃往柳氏院子跑,怀里揣着锦帕——定是把公子能站起练拳的消息带过去了。"
药汁苦得发涩,萧承钧却笑得眼尾微弯。
他早算准了:柳氏最恨他这庶子还有翻身的可能,若知道他"服了断骨散竟能勉强运功",必定要在演武场上当众拆穿。
而他要的,正是柳氏急着看他出丑的那口气。
"去把我那身旧青衫找出来,"他抹了抹嘴角的药渍,"袖口破的地方不用补。"
青奴一怔:"公子这是..."
"要让柳氏觉得,我不过是垂死挣扎。"萧承钧指尖摩挲着床沿的木雕纹路,"她越笃定我是废物,便越会把底牌亮出来——比如藏在演武场地下的那批精铁。"
演武前夜的月亮又大又圆,像块浸了水的玉。
萧承钧裹着青奴的棉袍,跟着老仆绕过后院的狗洞时,衣襟被夜露浸得发凉。
铁坊的门闩锈得厉害,青奴刚要动手,门内突然传来"当啷"一声——是铁锤砸在铁砧上的余响。
"谁?"
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擦过粗瓷。
萧承钧掀开门帘,见火塘边蜷着个干瘦老头,银白的胡子沾着铁屑,正用浑浊的眼盯着他。
"老铁叔。"萧承钧弯腰行礼,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玉佩,"这是我母亲当年送您的,说您替她打过一对护心镜。"
老铁匠的手突然抖了。
他抢过玉佩,拇指反复摩挲着背面的"萧"字刻痕,眼眶渐渐泛红:"当年夫人...夫人被苛待时,总让小丫头送桂花糕来...原来你是她的孩子?"
"母亲走前说,老铁叔的锻体诀能化骨为钢。"萧承钧解了外衫,露出腰间狰狞的旧疤,"我丹田废了三年,但筋骨还在长——您看。"
老铁匠凑近,布满老茧的手按在他肋下。
这一按,他瞳孔骤缩:"你这筋骨...是《九劫锻骨诀》?
可这功法要引天地元气淬体,你没丹田..."
"所以需要您的锻铁术。"萧承钧盯着火塘里跳动的火星,"用精铁的寒性镇住筋骨生长时的灼痛,用锻打的法子把骨缝里的杂质逼出来。"他忽然笑了,"演武场地下那批玄铁,柳氏藏了半年没动——她怕被王爷发现私铸兵器的罪名。
可她不知道,那玄铁的寒气,正好能给我当药引。"
老铁匠的手重重拍在铁砧上,震得火星四溅:"好小子!
当年夫人说萧家人该有把不折的脊骨,今日算见着了!"他从墙角摸出个破布包,抖开是套黑沉沉的铁环,"这是我当年给镇北军打造的锻骨环,你夜里戴着,我教你怎么用玄铁寒气淬骨。"
演武场的日头刚爬到旗杆尖时,萧承钧站在了演武台边。
他穿的青衫洗得发白,袖口还沾着昨夜铁坊的煤屑,却直着脊背,像根立在风里的竹。
"庶三子萧承钧,求战嫡长子萧承泽!"
这句话像颗炸雷,惊得四周看客倒抽冷气。
柳氏正坐在主位嗑瓜子,银护甲"咔"地掐断了瓜子壳:"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!
让他上!
我倒要看看,他这病秧子能撑过几招。"
萧承泽穿着玄色劲装,肌肉在衣下鼓得像小丘。
他望着萧承钧苍白的脸,笑得轻蔑:"三弟这是想讨打?
哥哥让你三招。"
第一招,萧承泽挥拳带起的风掀翻了萧承钧的发带;第二招,他的掌风扫过萧承钧左肩,青衫裂开道口子;第三招,萧承泽运足了十成力,直取萧承钧心口——
"砰!"
萧承钧被震得飞出去,撞在台边的石墩上。
嘴角渗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,像朵开败的红梅。
全场死寂,柳氏的笑声先炸了出来:"我当是什么奇迹,原是回光返照!"
"公子!"青奴扑上台,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血。
萧承钧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:"去请医官。"他望着柳氏得意的脸,眼底的暗潮翻涌——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,那些藏在人群里的暗卫,还有演武场地下那批玄铁...都该随着这场"惨败",露出马脚了。
医官的药箱被挤到台边时,萧承钧的手指在青奴掌心轻轻一扣。
他闭着眼,任人抬下演武场,却在路过偏门时,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,说了句:"该收网了。"
演武场的喧嚣被抛在身后时,萧承钧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。
他能听见抬担架的两个仆役粗重的喘息——这是柳氏特意派来的人,脚步故意颠得厉害,铁环扣着的担架杆在青石板上磕出刺耳的声响。
"轻点!
没见三公子伤得重?"青奴的声音带着哭腔,指尖悄悄掐了下他手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