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叉“当啷”一声被他丢在盘子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那堆得像小山似的食物,他才吃了不到四分之一。
苏映雪被这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惊醒,猛地回过神。冰魄之瞳眨了眨,焦距恢复,落在陆昭明那硕大的餐盘里——那几乎满满当当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上,又看看他那明显沉闷了许多、甚至有些…垂头丧气的脸。
一丝错愕在她清冷的眸底掠过。她看看自己几乎没动的盘子,再看看他那剩下大半的“小山”,秀气的眉毛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。
“既然吃不下这么多……”苏映雪的声音响起,依旧清冷平静,但细听之下,有一丝极其细微的、不解的疑惑,如同投石入静水,“为什么要打这么多?”
她不能理解。在她精密如仪器般的思维里,食物就是能量补充。评估自身所需,精准获取和消耗,才是高效合理的。像这样明明吃不下,却堆成山一样的做法……很浪费的。
她当然不知道,陆昭明心里此刻正翻江倒海:
我很饿可是看你不吃饭愁云惨淡!
看你愁眉苦脸,连带着我也心塞吃不下饭了!
结果你还问我为啥打这么多?难道我要说“本来能吃完的看见你没胃口我也没胃口了”?这能说吗?
陆昭明张了张嘴,感觉喉咙像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星砂,火辣辣的又涩又堵。他盯着苏映雪那双写满纯粹疑惑(带着些许批判性审视)的冰魄之瞳,再看看她那几乎只动了餐具的食物……一股混合着心疼、无奈、想解释又怕自己越描越黑的自责感猛地冲了上来!
他猛地憋住了,脸色憋得有些微红(不是害羞是窘迫和憋屈的!),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两下,最终只闷闷地、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粗犷哼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,声音都带着点低沉的哑:
“……咳……手滑了,盛多了……吃不动了!”
说完,他赌气般把头扭到一边,似乎不愿意再看那堆刺眼的食物和她同样没吃多少的盘子。大手端起旁边那杯冰凉的水,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了下去,仿佛要用冰水浇灭心头的无名火和那点无措的窘迫。冰凉的水滑过喉咙,却没能浇灭心湖里那份沉甸甸的、因她而起的烦闷与心疼交织的复杂情绪。
苏映雪看着他明显别扭的反应,看着他几乎没动的主食,再听着那拙劣到几乎侮辱她智商的“手滑”理由……冰魄之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比之前更深的困惑,但这困惑底下,似乎还混杂了一丝……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到的、更隐秘的情绪波动。
食堂柔和而冰冷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,一个对着“小山”生闷气,一个对着冰块状的营养膏发呆,各自烦忧着关乎彼此的心事,沉默像无形的薄膜,将他们包裹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。远处的交谈声、设备的轻微嗡鸣,都成了遥远的背景板。普罗米修斯的恐怖数据与个人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重量,在此刻达到了某种沉默的交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