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,在太后看来,简直是荒谬绝伦!
萧承烨,他是疯了吗?!
太后身侧,侍立着她最信任的掌事大宫女,留芳。
留芳年约四十,眉眼沉静,举止端庄,是宫中资历最老的一批宫人。
她见太后神色有异,微微躬身,轻声道:“太后,皇后娘娘宫里的书兰,方才遣了小太监过来传话。”
“哦?”太后挑了挑眉,示意她说下去。
留芳声音不高不低,清晰地回禀:“书兰说,皇后娘娘自坤宁宫被陛下禁足后,便一直以泪洗面,哭得肝肠寸断。”
“说是……想请太后您出面,去陛下那里……劝一劝。”太后听闻此言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弧。
“劝?”她轻哼一声,“她黎芷安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些。”
这才哪到哪儿?
留芳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,接话道:“太后息怒。皇后娘娘自幼受尽家族宠爱,年纪又轻,入宫这月余,陛下对她也是恩宠有加,可谓是百依百顺。”
“如今正是浓情蜜意之时,乍然被心上人如此冷落申斥,一时间自然是难以承受。”
“心上人?”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忍不住冷嗤出声。“进了这深宫内院,不想着如何固宠,如何站稳脚跟,反倒还惦记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!”
“蠢货!”
“若不是她那个同为嫡女的姐姐,当年抵死不愿入宫,这天大的福气,又岂会轮得到她黎芷安!”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了然。
留芳垂下眼帘,恭敬地应道:“太后说的是。”太后将手中的东珠佛珠重重掷在紫檀木嵌玉小几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珠串散开,圆润的东珠滚落了几颗,在光滑的几面上跳动。
“皇帝此举,究竟是何用意?”太后眉头紧锁,喃喃自语。
难道,仅仅是为了刺激苏明棠,让她彻底臣服?
还是说,他对那个女人,当真还有旧情?
若真是旧情未了,那她给苏明棠开出的“永不回京”的条件,又算什么?
萧承烨,他到底想从苏明棠身上得到什么?一个孩子,就能弥补当年的背叛与伤害吗?
太后指尖捻过散落在紫檀小几上的东珠,那冰凉圆润的触感,一如她此刻沉静无波的眸子。
萧承烨对苏明棠的迷恋,曾是宫中公开的秘密,是她当年默许,甚至乐见其成的一步棋。
她当初在几个毫无根基的皇族子弟中权衡,最终选中萧承烨,可不是为了让他羽翼丰满后反咬一口,更不是让他自作主张、独断专行。
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,一个能让她垂帘听政、掌控朝局的棋子,一个能为她的家族铺就锦绣前程的工具。
若非她自己凤体有恙,此生再难诞下皇子,这九五之尊的宝座,又岂会轮到他这个无依无靠、仅凭着她一句话才得以入主东宫的挂名太子!
她本以为,将自己的眼线苏明棠安插在他身边,能将他牢牢掌控。
谁曾想,萧承烨登基之后,竟一意孤行,要立苏明棠为后!
那个她以为会忠心效命的棋子,也早就不甘受人摆布。
苏明棠从未把自己当作眼线。
她留在萧承烨身边,不是为了替谁监视他,而是要让他真正成长为一个不受制于人、杀伐果决的君王。
她教他权衡朝局,引导他明察人心,甚至暗中助他培植自己的势力。
而更令她震怒的是,苏明棠竟还在暗中追查当年苏家谋逆案的真相!
若此案翻覆,朝堂必将天翻地覆……如今,好不容易将苏明棠那贱人打入冷宫,废黜后位,他又将她的亲侄女黎芷安晾在一旁。
即便立了芷安为后,给了黎家泼天的富贵与荣耀,萧承烨的心,
却始终不在坤宁宫。
她秘密安排进后宫的其他佳丽便更不用说了,没有必须维持关系、稳定臣心的必要,皇帝连见都不见。
这如何不让她心焦!
没有皇子傍身,她黎家的荣耀,又能持续几代?
趁着萧承烨如今羽翼未丰,权力尚未完全稳固,必须尽快让自己安排进宫中的芷安或其他妃嫔诞下皇子,不,是几个皇子!
只有将未来的储君握在手里,她黎家,才能真正高枕无忧!所以,苏明棠那个女人,绝不能再在宫中碍眼,更不能成为萧承烨连后宫都不愿进的借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