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东北雪国的人很多,比如梁晓声、萧红、阿成。梁晓声笔下的雪国苦涩,萧红笔下的雪国幽暗,阿成笔下的雪国沉重,而迟子建的雪国却是人性的温润。这是个女性以及母性的世界。萧红笔下也有温润的东西,如呼兰河传里的爷爷与我以及众人,小城三月里的翠姨同堂哥的朦胧的爱,但是,这里的温润还是透着幽暗,人性的幽暗。迟子建笔下的世界没有尖锐的是与非的绝对对立,没有善与恶的决然断裂,也没有水与冰俨然不同,而是恒定的36啊:愣u奈露龋是迟子建漠河的底色5比徽獠皇敲挥形美的底色,当一个猛子扎进河底,依然会感受到淡若忧伤的沉重——是生活的沉重,不是人性的沉重。
迟子建文章的底色和浮面不是参差对照来写,而是水乳交融。她的沉重与庄严无法触摸到,只能嗅着,淡淡的杂在生活气息里。平凡生活不是传奇,这是人世本质。只有众人的沉重才是世界本质,而本质的生活就是一地鸡毛,鸡零狗碎又不乏小小的希望。众人就是那些是平凡的人,投放到人群里看不出彼此差别,是大多数作家绚烂人物下面的朴素人物,是武侠里跑堂的小二、掌柜、厨师,芸芸众生中最朴素的人群。在鸡零狗碎的生活里,他们能听到、嗅到丑的存在,但宽容的把它淡化。生活有太多无可奈何,他们要平稳、安生趟过人生的河。默默的生,默默的终老,任时光流水哗哗远去,这不是所有人的生活,却是大部分人的生活。迟子建遵循这样的原则,因此她的作品沉重而不绝望,灰色而不黑色。
七十年代末、八十年代初的作家大都从传统走向了先锋,大约没有人像迟子建一样,以一种超常的执着说着人性里柔软的那一部分。从北极童话、逝川、亲亲土豆、踏着行板的月光小说到散文亲爱的朋友来看雪吧等等,一路下来温润盈人。“从人心出发,又回归人心”迟子建一再坚持。其实,别无他因,她就是她笔下人物。她浸沉在那个世界里,久了,她就是他们,他们的处世化成了她的信仰。因此对于这些人,没有绝对的恨与怨,她只有爱和慈悲。因为慈悲而怜悯,因怜悯而发现丑下面的美,恶后面的善。发现他们就是发现她自己,发现她的作品。哪怕她天南海北的走过,但是行过千山万水回头还是黑色乡土让她深情满怀。
大雪茫茫,雪粘合人世的欢腾和家园的固守,这就是迟子建的世界。家乡对每个人来说都美不胜收,但是外人看来未必,就如迟子建的漠河。我们觉着冷,望而却步,但是迟子建却觉着那最寒冷的地方才是家园,有最美的雪、木屋、人事,三千世界银成色。因而,她把自己眼里的漠河绘出,带给我们了另一个温润的漠河,然我们欣赏、羡慕以至到嫉妒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