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维修报价整体上调百分之三十。”
“现在——”“继续。”
声音落下,葬神崖死寂如古墓。
上调……百分之三十?
在刚刚经历了那险些将两大至尊都卷入毁灭、近乎吞噬掉一切的恐怖解析之后?在所有人惊魂未定、道心摇撼之时?
这女人……她脑子里除了灵石和喂饱脚下那怪物,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东西?!
一种荒谬绝伦的冰寒,顺着脊椎骨爬满了每一个生灵的后背。
然而,比恐惧更先响应的,是本能。
“我……我排!玄铁重盾!报价……报价按新规矩!三十一万上品灵石!材料在这里!”一个魔将几乎是扑到了金属登记板前,声音嘶哑颤抖,将一堆材料和一個鼓囊的储物袋疯狂地推过去,仿佛晚上一瞬,那价格就会再次飙升,或者那恐怖的解析力场会再次降临,将他也一并“逆向工程”掉。
有了带头的,求生(或者说,求力量)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恐惧。
“还有我!冰魄剑!”“我的裂魂爪!”“滚开!魔畜!我先来的!”
混乱的竞价再次上演,甚至比之前更加疯狂、更加不计代价!价格飙升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,许多修士和魔兵几乎是掏空了身上最后一块灵石,押上了所有备用的材料,只为了换取一个优先被那恐怖“流水线”吞噬又吐出的名额。
他们怕了。真的怕了。怕那女人,更怕她脚下那沉默的、伤痕累累的巨物。但越怕,就越想抓住点什么。抓住修复后的力量,抓住一丝虚无缥缈的安全感。
谢玉珩站在原地,脸色苍白依旧,握着“斩孽”的手稳如磐石,但指尖的冰冷却透入骨髓。他看着那再次迅速排起的长龙,看着那些争先恐后将财富与身家性命交付出去的仙魔,看着那块曾经存放过黑色碎片的、此刻空荡荡的金属板……
凌霄宗百年三成资源……换来的,只是一句“从哪捡的”,和一场险些同归于尽的疯狂解析。
以及,所有维修费用上涨三成。
他缓缓抬眸,望向巨物之上的陆渺渺。她正在收取一个魔族祭司奉上的、盛在骷髅碗里的粘稠黑血和一大堆幽光闪烁的魔晶,神情专注,仿佛那碗血比凌霄宗的百年资源更有价值。
她到底知不知道那碎片意味着什么?还是说,在她那套冰冷的规则里,一切只有“能量”、“材料”、“数据库”和“报价”的区别?
魔尊同样在沉默。胸甲上那几道细密的黑色裂痕依旧存在,缓慢地侵蚀着魔气,带来针扎般的刺痛。祂猩红的瞳孔缩成一点,里面的暴怒与杀意被一种极其深沉的、近乎惊悸的警惕所取代。
那碎片……连祂的本源魔甲都能轻易蚀伤!那女人和她那破烂玩意,竟然敢直接“吃”下去?!虽然看似两败俱伤,但那东西……确实被吞没了!没有爆发预想中的毁灭,只是让那巨物变得愈发破败、沉默。
这种沉默,比任何嚣张的咆哮都更令人不安。
祂死死盯着那巨物表面狰狞的裂痕,试图感知内部的变化,神识探去,却只感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,以及一种……饥饿。一种受伤猛兽蛰伏休憩、等待下一次进食般的饥饿。
不能再等了。必须……
就在这时——
那庞然巨物内部,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——
滴答。
像是水珠滴落空潭。
声音不大,却诡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喧闹,精准地传入每个生灵的耳中。
所有排队登记、争吵报价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巨物。
滴答。
又一声。
紧接着,一滴浓稠的、漆黑的、仿佛凝聚了所有幽暗的液体,从巨物腹部一道最深的、尚未愈合的裂痕中缓缓渗出,拉丝,垂落,最终滴向下方的战场。
那液体滴落的瞬间,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——不是腥臭,不是腐朽,而是一种极致的“空”,极致的“无”,仿佛万物终末的死寂,又带着一丝……锐利到极点的锋芒。
谢玉珩瞳孔猛缩!这气味……与归墟之眼深处的气息,同源!但更加浓郁,更加……活跃?
魔尊的魔瞳也骤然爆亮!
那滴黑色液体无声地滴落,下方正好是一名仰头张望的低阶魔兵。
液体落在他的肩甲上。
没有声音,没有腐蚀的青烟。
那坚硬的魔铁肩甲,连同其下的魔躯、魔魂,就在所有目光注视下,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,无声无息地……消失了。
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只有那滴液体落点的虚空,微微扭曲了一下,泛起一丝涟漪,随即平复。
死寂。
彻彻底底的死寂。
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生灵,从头到脚一片冰凉,连灵魂都在战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