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上下,乱作一团。
小太监战战兢兢捧着油壶进来,顿时被大殿内沉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。
这是他第三次为殿内的长明灯续油了。
马皇后坐在床边,轻抚着朱雄英瘫软的小身子,用帕子擦着泪,泣不成声。
朱标坐在旁边,额头上渗满汗珠,他紧紧拉着儿子的手,眼神里满是焦急。
朱元璋在一旁烦躁地来回踱步,他一把扯住毛骧,厉声斥道:“你给咱亲自出去看看!为何王介庵还不回来!”
毛骧领命,正要转身出去,突然,一阵尖利的哭嚎声响彻殿外:
“圣上爷!圣上爷啊!”
老太监王德成哭哭啼啼的,跌跌撞撞向东宫跑来,满头灰白的细发都跑得飞开了。
当他闯进众人视野时,所有人齐齐吃了一惊——只见老太监眼圈浮肿着,半张老脸上横着一道宽阔的刀口,被割得血肉模糊。
未干的鲜血粘在他的脖领上,衬得他那半张好脸更加惨白了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朱元璋迈上一步,厉声质问。
“老……老奴无能啊!”王德成没骨头似的滚身跪下,伏在地上大哭着说:“王景仁方才那套说辞都是在诓骗圣上!实则他想借着去太医院,金蝉脱壳哇!”
“那他人呢!”朱元璋的眼神里似是要喷出火焰。
“他……他……”老太监哽咽着,大声说:“他刺伤老奴后!畏罪潜逃了!”
朱元璋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一时失神,他无力地退后两步,颓然坐在一旁的大椅上。
“他不在了……他不在了……”老皇帝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。
“让吴桐来!”马皇后倏地直起身子,婆娑泪眼中顿时亮起一丝澄明。
朱元璋猛地转头:“妹子你糊涂!福宁那丫头要是知道他来了,岂不得彻底疯了!”
“那你难不成要看着雄英去死?”马皇后流着泪反问。
这时角落里响起茶盏轻叩声,太子妃吕氏捧着安神汤走来,他柔声附和道:“母后三思,雄英此刻最需静养,若是让这不祥之人惊了魂……”
“静养?”朱标赤红着眼大吼:“这里没你说话的份!给我出去!”
太子妃顿时被吓得呆立原地,而也就在此刻,立侍一旁的太医院院使陆九霄眼珠滴溜溜一转,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。
他一改往日九窍玲珑的圆滑样子,突然扑通跪地,斩钉截铁的大声说道:“禀陛下!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,此刻唯有吴桐吴院判!能救回太孙!”
说着,他在地上重重连磕了三个响头,居然都把额头磕出了血!
朱元璋眉心蹙了起来,他狐疑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陆九霄,沉声问道:“比干都比陆院使心少两窍,怎么你今日倒替这狂徒作保了?”
“储君不仅是帝王家事!更是天下大事!”陆九霄这话说得冠冕堂皇:“为国为民!不容藏私!”
毛骧的绣春刀悄然出鞘半寸,他冷声道:“陆明远,你可别忘了,那吴桐可是搅扰皇室的钦犯!”
“毛指挥使!你也别忘了,他可是救了云南八千军民性命的大医!”
这位一向满脸堆笑的院使大人豁然抬头,他迎着毛骧凶狠的面孔,毫无畏惧地回敬道:“听说云南夷寨现在还有他的供奉神位,毛指挥使要不要去看一看啊!”
“陛下!”毛骧呼隆一声双膝跪地,他对着朱元璋大声说:“若让吴桐此贼进宫,怕是会冲撞怀庆公主殿下大婚,按律当将他……”
“当什么当!”朱标猛地起身:“雄英的命由不得你们的律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