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裹挟着冷雨透进疏窗,案头青年指尖一颤,手中毛笔啪嗒一声落在纸上,晕开满纸迸溅的墨痕。
【剩余生命:2106:31:15】
胸腔的癌痛中传来几分心悸,吴桐不知怎的,突然莫名感觉心头涌起一阵慌乱。
远处传来咚咚更鼓声,算起来,现在已是四更天了。
他披起衣服,在屋里踱起步来。
从前日开始,自己下令以感通寺为中心,每日向外推进五里,进行水苗法天花接种;
这几日数据统计下来,平均每日瘴房营死亡三百人,观庐营确诊八百人,痊愈者二百人;
自己还建立了三支由痊愈者组成的义阡队,负责烧毁死者尸体。并且还改良了消毒配方,用滇南特有的箭毒木树汁,调制成汤水,取代一部分淡石灰水用以浸泡消毒。
然而这种生物碱虽然具有出色的杀菌效果,但毒性实在太强,稍有不慎就会致命,还需要自己再次计算,精确把控浓度……
他转头看向桌上被墨痕污损的算式,纷乱如麻的心绪又不禁飘向了远处巍然的苍山十九峰。
蓝朔楼已经出发七天了。
这三天间,自己陆续派出三十几路哨骑,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方圆百里开外,可依然全部一无所获。
蓝朔楼和他的小队,就这么消失在了茫茫苍山之间。
连同一起渺无音讯的,还有小郑和,不过此时系统并没有提示有关于历史修正率被更改的问题,显然目前他还安然无恙。
吴桐望着黑蒙蒙的雨中层峦,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愁容。
“你们到底……都去哪儿了?”
帐外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,吴桐霍然转身,正见营正带两名医户,火急火燎地冲进房内。
“出什么事了!”吴桐心底一沉。
“是张老医户!”营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:“他快要不行了!”
“什么?”
吴桐赶忙穿好衣服,冲进雨里,直朝瘴房营奔去。
刚进营房,吴桐就看到那名老军医席地躺在几张毡毯里,老者脸上布满暗红斑块,脖颈处已然鼓起成串的疱疹——正是天花重症的体征!
“张老先生……”吴桐眼底翻起酸楚,这位老者不仅是自已一直以来的助力,更是军中资历最深的老医官之一。
自从经过那天他不顾危险拥抱小女孩的事情之后,吴桐便将瘴房营的消毒规程全权交由他督导。
此刻,老医户的意识已经模糊,喉头不停发出风箱般的喘息声,枯槁的身躯正蜷缩在毡毯中微微抽搐。
吴桐上前扯开老者衣襟,只见其胸前红斑竟呈现出可怖的紫黑色!
他清楚,这是感染天花后并发败血症的征兆,显然毒素已侵入脏腑。
“取甘草四两,绿豆半升,快!”说罢,吴桐抽出银针,纤细的针尖在烛火上燎过,略一比对后,先后刺入老者的曲池、合谷二穴。
说实在的,吴桐施针的手段绝对算不得高明,和王太医相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毕竟他是现代医学教育体系培养下出身的医生,主修的方向也更侧重西医,所以对中医里面的很多理念,也只是有个大概了解。
不过即便如此,周围的人还是啧啧称奇起来,其中几名医户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。
吴桐听见,其中一个医户对旁边的同伴介绍道:“吴道长果然妙手,这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记载的放血祛毒法!”
吴桐确实是按此法施针的,但真正起效的,是他藏在袖中那支沾满冰霜的牛痘活性提取物——这支花去他150h兑换出的应急药物,此刻正借着按压穴位的动作,悄然推注进老者皮下。
帐帘突然被掀开,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哭喊着扑到榻前,一旁的营正赶忙冲上前去,拦住了这个瘦小的身影。
吴桐认得这是瘴房营里的那个小女孩,自从那天被接种人痘之后,她的状况是最为喜人的,几天下来,她竟然都褪去高热,甚至可以帮军医们晾晒草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