屯子里另起院子就是单过的意思,这在头两年,小辈儿提出这个要求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儿,哪有长辈健在就分家的?
更别提还是一个面都没见过,都不算未来儿媳妇的外人提出的了。
可分家不分家都另起院子分开过日子的,这两年却习以为常了。
年轻人都想有个自己的空间,如今条件好了,不愿意再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同一张炕上。
再说了,和婆婆小姑子整日里生活在一起,连个退让一步、躲着生闷气的地方都没有,勺子难免碰锅沿儿,吵嘴斗气是难免的事儿。
有时候闹的老爷们儿心烦了,两口子干仗的也不是没有。
东北这边地广人稀,即便是涌入很多知青也同样地广人稀。
这里不缺地,也不缺盖房子的木料,唯一欠缺的就是燃料。
每年冬天维持一座木刻楞的温暖都需要海量的木材,多盖一座木刻楞,就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和精力。
奈何时事不同了,移风易俗在所难免,形势比人强,总不好真让儿子打光棍吧?
白三叔是这么想的——打几头野猪,卖了钱直接摆出来,意思是我家不缺钱,就是想快点给孩子们办喜事儿。
院子该起起,婚事该进行进行,两不耽搁。
给彦文办过婚事,紧接着还有彦武呢,彦武今年也十九了。
傻小子要娶媳妇了么,所以彦文才会背着沉重的野猪还是笑的,所以才会不顾劳累,跟着白三叔连夜赶去林场偷偷卖猪肉。
紧赶慢赶,赶到林场时也是后半夜了,叫醒白家的亲戚,父子俩进了门。
白彦文的姑姑,也就是白三叔的亲妹妹嫁到了南岭屯一户姓李的人家,后来彦文姑父进林场当了工人,把家迁到了这边。
卖肉的事是早就约好了,白三叔捎信儿过来说是要送猪肉过来卖,彦文他姑已经提前和邻居们打好了招呼。
如今野猪终于到了,而且还是在大晚上,正好方便大家买肉了。
彦文姑姑出去了一会儿,很快就有人拎着篮子,夹着麻袋上门。
没有拿东西也没事儿白三叔带了稻草,打个草绳一捆,提着就走了。
东北这边卖肉是很简单的,没有什么要三两半斤这一说。
最小的单位都是论刀论条的,一刀肉大致就是八九斤。条就是整个猪腿,一条前腿,一条后腿。
都这么卖,几刀下去就是一扇猪肉。
哪怕是现在,你到东北菜市场,你说——老板给我来五块钱儿的,麻烦切丝。
老板当场就得被整懵逼了。
此时青黄不接,林场哪怕靠着山也靠着河,也不是谁都能有肉吃的。
最肥的野猪肉涨到了三毛,带排骨要便宜些,大骨头最贱,属于搭头。
两头大野猪,卖了将近一百块钱,剩了点儿血脖肉,白三叔说啥都不卖了。
说是自己妹妹还没吃呢,都卖了,那不是认钱不认亲么?
彦文姑父对舅哥的话很满意,彦文表弟表妹都很高兴,能吃肉了么,不高兴不是傻了?
彦文姑姑也觉得有面子,也没客气,拿着血脖肉,捞了些酸菜剁馅儿去了,说是要包饺子,要让白三叔和彦文吃了饺子再回去。
白三叔却没敢吃酸菜馅饺子,卖肉都是偷着卖的。被人逮着了,扣个割尾巴的罪名是小事儿,再把卖肉的钱给没收了,那可要把人心疼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