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就算了,关键是裘小健这货属于那种纯纯没眼色的坏种,自以为是京城来的就了不起,看不起这个,瞧不起那个,总喜欢惹事儿。
胡家兄弟其实还好,就是俩人比较傻缺,也或许是出于抱团取暖的心思,主动和裘小健走到了一块儿,仨人成了铁三角。
路平安懒得搭理他们,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,自己也无意与他们为敌。都是被赶来下乡劳改的苦命人,干嘛要互相敌视?
路平安觉得自己的敌人应该是乡公社那个贱女人,还有京城那边收拾了自己好几天的红小兵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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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六道湾大队社员们那长长的队伍,顺着河道一路来到六道湾大队。
入眼满是荒凉和萧瑟,挨着河道的一处土坡上,有着一孔一孔的窑洞,有的窑洞带个院子,有的干脆就直接是门口一个小平台,连个栅栏都没有。
路平安数了数,上下一共四层,断断续续的,绵延好几百米,可见这个村子还是不小的。
在支书和会计安排下,各社员脚步匆匆,有的扛着自己家的家伙事儿回了家,有的扛着队上的工具去仓库找管理员登记归还,有的忙着卸车,有的牵着牲口去喂,忙成了一团。
等众人把牲口和工具收拾妥当了,支书喊上路平安、胡家兄弟和裘小健,准备安排他们的事儿了。
首先是得给他们找个住的地方,其次是给他们安排一下被褥、衣物等必需品。重中之重是几人的口粮问题,这才是大事儿。
几人不同于知青下乡插队,知青下乡是有粮油补助的,一般都是半年口粮,加上每月二两或三两食用油,经济条件好的地方每月还会给知青们发放几块钱。
钱不多,是让知青们购置燃料、副食、急缺的生活用品的,也算是让知青们能有半年的适应时间。
当然,这肯定不包括陕北,这地界儿穷,老百姓三五不时的就要饿肚子,别说钱了,就连食用油也不一定有。
至于如路平安、裘小健他们几个,呵呵,他们跟人家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压根没得比。
还想着发粮食、食用油和钱?那是不可能的。
若是运气好,分到条件好的村子,不用和村里人争夺本就为数不多的口粮,自然要好过点儿。
若是分到条件实在的不好的屯子,村民都没得吃没得穿,哪来的本事养几个巨能吃的半大小子啊?
路平安觉得住牛棚还好啊,他和很多知识分子和城里的小青年不一样。
别人只觉得这是一种侮辱,一种惩罚,却独独没想着保命的事儿。
别的地方路平安不知道情况,也不做评价,但这里是哪里?陕北高原!
冬天能冷死人,落后分子们初来乍到连个铺盖卷和厚实衣服都没有,牛棚里好歹有干草,还有牛马驴骡等牲口带来的热量,短时间冻不死人总是真的吧?
而且喂牛马的油饼豆料,吃一点是不是也能把命保住?总比关在一个门窗、火炕、被褥等啥都没有破窑洞里,一夜之间冻成冰棍儿了要好吧?
或许,那些人是想要乡亲们把自己的铺盖给他们?把自己的棉袄给他们?把自家的炕头让给他们,把自家的粮食,自家的油,自家的菜,全都心甘情愿的、毫无保留的双手奉上?
或许只有如此,他们才会勉强觉得没那么苦?
路平安对于这个年代很陌生,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更加陌生,他跟这个年代的社会割裂感特别强。
看着那个已经开始闹腾的裘小健,这家伙委屈的都快要不行了,好像谁都对不起他一般,路平安只觉得有些可笑。
村里不欠你裘小健的吧?多养一个半大小子,知道村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?你凭啥要求那么多?是不是日后有一天回城了,还要写书来控诉这些村民给你带来伤痕了?
或许,伤不伤痕的,原本就不是看伤口,是看谁会写书、谁会哭喊的吧?老农不识字,所以即便他们同样也受了伤,却只能默默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