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听苏重朗戏谑道：</p>
“你终于肯看我了？”</p>
一句话，叫裴文月一颗心差点炸开。</p>
“你……”</p>
苏重朗继续乘胜追击，深情地看着她。</p>
“公主可知那块暖玉，对苏家嫡子来说有何意义？”</p>
裴文月乖乖摇了摇头，说：</p>
“我不知道。”</p>
她有些害怕，莫非他是想把暖玉要回去？</p>
裴文月想，如果那玉佩真的意义深重，那她必须还给他才行！</p>
却听苏重朗说：</p>
“那暖玉，按照亡母遗训，日后只能予妻。”</p>
妻……</p>
裴文月瞳孔微微一缩，不可思议地望着苏重朗。</p>
苏重朗说：</p>
“你肯收下我的暖玉，又愿以真容示我。恕苏重朗斗胆，可否向公主确认一件事？”</p>
“何事？”</p>
裴文月都未曾察觉，自己现在对他说话时，声音都在颤抖。</p>
“不止我对你有意，公主是否也……心悦在下？”</p>
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，还有什么好听不懂的？</p>
裴文月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，唯剩满心欢愉。</p>
良久，她定定看着苏重朗，终于认真点了点头。</p>
她不如他说得那般直白大胆，但整个凝宵殿里，唯剩裴文月的美好回应。</p>
“我喜我生，独丁斯时，以君欢乐，以情永日，愿尔尔辞晚，朝朝辞暮。”</p>
裴文月耳尖红红的，惹人怜爱。</p>
她咬着唇，想了想继续说道：</p>
“席上看君，竹清松瘦，待与青春斗长久……”</p>
字字句句，诉说情意。</p>
裴文月更不惜拿天鼓楼夜宴与苏重朗的再遇来陈情，苏重朗听到最后，终于再也克制不住。</p>
他方寸大乱，急急抽出背了一路的画卷，展开给她看。</p>
只见画卷上赫然是她那一夜银帘遮面，身穿莲花纹蓝裙的模样。</p>
“思之念之，以此画，赠佳卿，愿汝心，尔尔辞晚，朝朝暮暮。”</p>
他一向被人视为纨绔，风流恣意，而今却字字恳切，诉尽衷肠。</p>
暖玉、画卷。</p>
定情信物这四个字，在裴文月脑海中忽然涌现。</p>
活到现在，她没有生母疼爱，没有父皇在意。</p>
而今，眼前却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翩翩少年郎，愿意这样对她珍重万分。</p>
裴文月忽而眼底涌起一阵酸涩，却是喜泪。</p>
她泪眼汪汪，笑着收下他的画。</p>
“我会等你金榜题名。”</p>
*</p>
裴懐领着苏皖来到廊檐下。</p>
今日是腊八节，很冷，天空中又开始渐渐飘起小雪。</p>
看着雪花一片片陆续落下，裴懐忍不住低头看向与他并肩而立的苏皖。</p>
似乎他与她，总在雪中相见。</p>
他从前最讨厌冬季。</p>
寒冷、孤寂，毫无希望。</p>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</p>
如果冬天里有她，能见到她，他愿意。</p>
“苏姑娘吃过腊八粥了吗？”</p>
他没头没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，苏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，也只能老实回答。</p>
“今日未曾。”</p>
裴懐挥手，有个小宫女上前来，他对她交代道：</p>
“去准备两碗腊八粥。”</p>
两碗？</p>
苏皖抬头看向他，问道：</p>
“殿下也还没吃吗？”</p>
裴懐笑道：</p>
“今日亦未曾。”</p>
他吃过了，但和她一起吃，还没有。</p>
“苏姑娘如不嫌弃，可愿与本殿一起赏雪吃腊八粥？”</p>
苏皖刚想说，这会不会于礼不合？</p>
毕竟，裴懐之前还一口一个‘嫂嫂’喊她。</p>
裴懐却像是洞察了她的心事一般，说：</p>
“你弟弟和文月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，苏姑娘也不想那么快进去打扰到他们吧？”</p>
搬出她的弟弟，果然有用。</p>
苏皖闻言，不再多话。</p>
她想，反正这是在裴文月的地方，应该也不会传出什么奇怪的话。</p>
两人说没两句话，已有宫人把两碗热腾腾的腊八粥端了上来。</p>
她的手冰凉，方触摸到盛着腊八粥的碗，舒适的温度传入掌心，叫她忍不住喟叹一声。</p>
裴懐端着碗，坐到栏杆上，目视前方。</p>
苏皖见状，学着他，小心翼翼理着裙子坐下。</p>
两人一左一右，中间隔着距离，但不知为何，远远望去，却显得异常和谐。</p>
他们皆生有一副好面孔。</p>
苏皖虽薄纱遮面，但她气质出众，一席碧绿色衣衫，更如出水芙蓉般，与这皑皑白雪相得益彰。</p>
裴懐与她一同观雪，一起温馨地吃着腊八粥。</p>
雪景里，他们好似天生一对。</p>
空气中安逸，这一刻，就连苏皖也忍不住放松下来。</p>
与他相处时，似乎往日里恪守礼数的外壳，也渐渐忘却在这寂静的氛围中。</p>
就听裴懐望着缥缈白雪，思绪淡淡地开口。</p>
“这是本殿第一次过腊八节。”</p>
不止是腊八节，就连这腊八粥，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吃。</p>
“殿下说笑了。”</p>
苏皖不相信，她用匙羹搅弄着自己碗底的腊八粥。</p>
“殿下多年在佛寺，怎么可能没有过过腊八节呢？”</p>
裴懐看着她，眼底带着看不透的情绪。</p>
他脸上淡淡笑意，可苏皖却觉得这笑中似乎总带着一股微微哀伤。</p>
“本殿的意思是，在宫里过腊八节，还是第一次。”</p>
说完，他不再看苏皖，低头把碗里剩余的腊八粥全部一口口吃完。</p>
“腊八粥，真好吃。”</p>
裴懐喟叹一声，当着苏皖的面，露出满足的神色。</p>
苏皖没有多想，陪在他身侧，也点点头，表示认同。</p>
她权当与裴懐闲聊，因着吃得慢，所以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时，说：</p>
“殿下喜欢宫里吗？”</p>
裴懐嘴角勾起，问道：</p>
“苏姑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？”</p>
“真话如何，假话又如何？”</p>
苏皖不解道。</p>
裴懐握着还残留余温的碗，说：</p>
“不喜欢。”</p>
就在苏皖错愕间，他笑道：</p>
“此为假话。”</p>
苏皖说：</p>
“那就是喜欢了？为什么呢？”</p>
裴懐忽而转过头，认真看着她。</p>
“因为，这里有你。”</p>
只一句话，就叫埋头吃粥的苏皖不敢置信地抬头，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庞。</p>
“殿下？”</p>
见她神色间带有几分慌张，裴懐眸中思绪不明，他忽而大笑一声。</p>
“你这么紧张干嘛？本殿还没说完呢。”</p>
苏皖就听他停顿片刻，继续说：</p>
“这里有你，有文月，还有父皇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，我怎会不喜欢皇宫呢，你说对吧？”</p>
听到他的答案，苏皖有些被戏弄的羞愤，她娇嗔般瞪了裴懐一眼。</p>
“殿下以后别这样开玩笑了。”</p>
裴懐乖乖点头，温柔地笑道：</p>
“好。”</p>
被他眉眼弯弯这样盯着，苏皖也觉得很神奇，刚刚自己明明还很生气的，可只消一瞬间，竟又不气了。</p>
“那么苏姑娘呢，你和我一样，也喜欢皇宫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