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门被推开。
洛珩端着一个粗陶大碗走了进来,热气腾腾。
洛烬伸长了脖子一看,满腔期待瞬间化为乌有,嫌弃地“啧”了一声,身子又懒洋洋地瘫了回去。
那碗里的东西…卖相实在不敢恭维!
黑乎乎、黏糊糊的一坨,像是各种杂七杂八的碎肉、菜叶子、还有焦黄的锅巴胡乱搅和在一起,表面还浮着一层可疑的油花。
别说跟宫里御膳比了,就是街边乞丐碗里的,看着也比这个清爽些!
“就这?”洛烬撇着嘴,用下巴尖点了点那碗“珍馐”,语气凉飕飕的,“你管这叫军中珍馐?本王瞧着,狗都不稀罕吃!”
她扭过头,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。
洛珩也不恼,稳稳地将那粗陶碗放在洛烬面前的案几上。那霸道的香气更是扑面而来,无孔不入。
“父王不尝尝,怎知滋味?”
洛珩的声音很平静,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。
洛烬翻了个白眼,本想继续嘲讽,可那香气实在太过执着,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,勾得她空了一早上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。
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没好气道:“行行行!尝一口!就一口!本王倒要看看你这‘珍馐’能珍馐到哪里去!”
她极其不情愿地拿起搁在碗边的木勺,皱着眉,屏住呼吸,像是要服毒一样,极其敷衍地舀了半勺那黑乎乎的东西,闭着眼飞快地塞进嘴里。
勺子入口的瞬间,洛烬那双总是耷拉着、带着浓浓倦怠的凤眸,猛地睁开了!
瞳孔深处,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骤然炸开!
那是什么滋味?
焦脆的锅巴碎在齿间爆开浓郁的谷物焦香,瞬间被包裹的肉糜油脂浸润,咸鲜浓郁到了极致!
其间夹杂的野菜碎,带着山野的微苦和奇异的回甘,完美地化解了油腻!
各种看似粗糙的食材,在一种近乎蛮横的烹饪方式下,竟爆发出如此层次分明、却又浑然一体的霸道美味!
粗暴、直接,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,像边关呼啸的风,狠狠撞开了她味蕾的所有防线!
洛烬的动作僵住了,只有拿着勺子的手,下意识地又伸向了碗里。
一勺,两勺…速度越来越快。
她甚至忘了维持那副懒散的王爷姿态,微微弓着背,全神贯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食物,吃得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汗。
风卷残云。
转眼间,那只粗陶大碗就见了底,连碗壁上沾着的油星都被刮得干干净净。
洛烬意犹未尽地放下勺子,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油渍,眼神灼灼地看向洛珩,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嫌弃?
那眼神,活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肉。
“还有没?”
堂堂汉王,竟下意识地抓住了洛珩的袖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。
洛珩看着她这副全然不同的情态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,面上却依旧平静:“父王若喜欢,以后天天做便是。管够。”
“管够?”洛烬眼睛更亮了,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,猛地松开手,清了清嗓子,试图找回点王爷的威严,“咳…嗯…那个…味道…尚可,尚可。”
她努力想把嘴角那点压不住的笑意往下撇。
洛珩的目光却沉静下来,落在洛烬那张因美食而短暂鲜活、此刻又努力板起的脸上。
前世的画面再次闪现——
阴暗囚室,冰冷刀锋,眼前这人无声无息倒下的身影…
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在他眼底翻涌。
“父王,”洛珩的声音压低了,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,如同打磨过的寒铁,“您就这样一直装疯卖傻下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