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能让周衍对自己产生依赖和习惯,他们不过只是偶然在这乱世相遇的人罢了,而且,他是历战的大唐边军战将,一眼看得出来,周衍护住了自己要害。
他就这样看着那少年被打,看着他死死抢住包袱。
“或许,这样可以让你知道这个世道。”
饿鬼玉符带来的饥饿感让周衍的力量降低了,他的包袱被抢走,那汉子劳泽风气喘吁吁,只觉得这小子真的耐打,自己都快没力气了,气喘吁吁道:
“嘿,小子,告诉你个乖,往后可不要露白。”
他拿起这包裹,里面还剩下点铜钱,不客气地塞在自己怀里,然后,他似乎看到了什么,整个人的脸色都僵住了,然后就是一股欲望没能满足的巨大愤怒。
周衍咬牙切齿:“还给我!”
劳泽风剧烈喘息,他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这才拦路的,可没想到,就是个旧衣服,百八十个铜板儿,废了这么大的功夫,恼火起来,骂道:“我说是什么!”
“你他娘的,能拿出那把好刀子,竟然就只买个破衣裳?!”
劳泽风快要气疯了,他道:“那把银色的刀子,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一定很贵,你他妈的贱卖了,就为了换这一身衣服?!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?!”
他把包袱扔了,拿出里面那一身圆领袍。
黑色的,颇大,是那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穿的。
沈沧溟的身躯僵硬。
他忽然想到了那少年拿着那把刀很宝贵的样子,想到了他换上衣服之后叉手一礼后笑起来的样子。
战将冷硬绝望的黑色瞳孔里面,剧烈的情绪涟漪激荡。
劳泽风这一次真的心态崩了,狠狠地一脚朝着周衍踹过去。
周衍发狠,打算给他来一次全力的【饥焰】。
下一刻,风的呼啸里,脚步声和衣裳的抖动声音,像是愤怒的猛虎咆哮,劳泽风的腿好像踢到一块石柱子上,骨头都似乎裂开般的痛。
看到周衍前面,站着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男人。
身躯高大,比他高一个头都多,胡子拉碴,黑发卷曲垂下到肩膀的高度,眼睛里有血丝,所以衬得有些发红,像是暴怒的猛虎,刚刚箍住周衍的人,都瘫倒在地上,哎哟哎呦地惨叫着。
周衍愣住:“沈叔?”
!!!
劳泽风身躯颤抖,沈沧溟的手掌伸出。
沈沧溟的手扣住他的头,不见用力。
劳泽风被提起来,双脚离地,挣扎痛苦的喊叫。
风吹拂过来,男人的脸庞似乎都藏在阴影之中,那一双眼睛里却带着一股狠厉凶戾,那股恐怖的力量几乎是要把劳泽风的头给硬生生捏爆掉。
“啊啊,我的头,头要裂了,好汉,好汉饶我性命!”
“好汉饶我性命!”
“沈叔……还在镇子里。”
“…………滚!”
沈沧溟手一甩,劳泽风的身子被甩在地上,沈沧溟缓缓俯身,拿起那一身圆领袍穿在身上,革带系紧了,粗眉下面的眼睛扫过周围的混混,冷硬道:“钱。”
“啊,啊对对对,钱,把钱都拿出来,拿出来。”
一帮青皮混混把钱都拿出来,比起刚刚还更多。
沈沧溟带着这些钱和周衍,去把他的那把瑞士军刀赎买出来,典当铺子的老板都惊呆了,两个人走远了,还在摇头晃脑地想着:“奇了怪了,怎么还有人才典当了东西,就又把东西赎回去了呢?”
“奇怪啊,奇怪。”
一帮青皮混混哎呦哎呦地过去,一瘸一拐。
沈沧溟让周衍骑了马,沉默着,道:
“刚刚我在看着。”
周衍:“啊?哦。”
沈沧溟道:“衣服不错。”
周衍挠了挠头,嘿然笑道:“是沈叔你救我的,我的衣服也是沈叔你给我买来的,我就想着能不能给你也买一套。”
“嗯。”
沈沧溟沉默许久,他就像是那些沉默寡言的中原男人,不习惯被关心和照顾,尤其不习惯被晚辈照顾,安静了会儿,道:“你打输了。”
“你的体力太差,打架也没有章法。”
“打趴了三四个人,就被那些混混困住了。”
周衍傻眼了,觉得自己好像被父辈骂似的。
氛围有些安静,古怪,沉默。
沈沧溟又安静了一会儿,他看着前面,握着横刀,这个自厌的,绝望的,孤独却又倔强的男人,用一种属于中原男人的道谢方式,这样开口道:
“周衍。”
“要学我的武功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