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以后的半月,小药人每日都来,他其实不清楚祝余正在做的事,只是觉着她的手法和包子铺那揉面的师父很像,而他就是那个被揉捏的面团。
“颅骨饱满,鼻基微凹有高度,下颌拐折清晰…”祝余高高捧起一个泥人,欣喜道,“成了!小哑巴你看,像不像你!”
想到这儿,祝余竟有些好奇那个小药人长大后模样,定是个美少年。
窗外传来风沙声,她余光中瞥见一抹白。
侧过头,沙丘之上站着一个白衣女人,女人身后跟着一条银灰毛色的犬。
那犬低垂着尾巴,忽而仰天对月一声长嚎。
不对,那不是犬,是狼!
“快跑!有狼!”祝余三步探出窗,朝着远处沙丘呼喊,可女人还在继续往前走。
小姑娘却见怪不怪,凑过脑袋,笑容轻松:“姐姐不必担心,那是神女和神兽,月光是神降下的福泽,他们在进行拜月礼。”
拜月礼?
月如银盘,圣洁的光追随着神女的脚印,所到之处皆泛着银光。
不过一背影,白发若天上悬河,身如轻燕踏沙而过,与身后的追随者截然不同。
他们一个个深陷细沙之中,艰难地跟随着。世间苦难与神而言不过拈花一笑。
这个世间,真的有神?
即便是在皇城的寺庙祝余也未曾见过规模如此壮大的信众。
祝余眼底里尽是那个白发女人:“你们口中的月神就是她?”
“不,神女是月神在凡间的使者。”女孩的眼眸闪亮,做出一个与胡娘相同的动作,“阿兄说了,她是寒江的保护神,也是南靖最尊贵的人。”
皇权受之天命,南靖王是天子,可在寒江却比不上一个神女的地位。
在寒江,神权高于皇权,这可不见得是好事。
看来悬镜司是来受父王之命来调查这个月神的。
“我此前来过一次寒江,并没有听说过月神。”祝余试探问,“你可知这个月神,是何时来寒江的?”
她这一问,反倒让女孩有些迟疑。
“月神一直都在啊。”女孩的眼中天真无邪,觉着她的问题就好像问她这月亮何时挂在天上一样难以回答。
她指着夜空中挂着的那轮凸月:“月神就在那里看着我们。她保佑着我们,也审判着我们。”
“审判?”这不像一个孩子该说出的词。
女孩压低了声音道:“阿兄说了,信奉月神的人可以得到月神的保护,但倘若得罪月神的,做了错事的,都会受到月神的惩罚。”
用神话之说来约束孩子的言行,这并不奇怪。
“阿姐难道不相信?”女孩的眼神里全是敬畏,已是全身心地信任这个所谓的月神,“阿姐若是不信,那千万不要去月神庙,会受到月神诅咒的……”
小姑娘还没有说完,门口传来叩门声。
胡娘见她迟迟未归,走了进来。
“柴桂,你这丫头,让你送个水送了那么久。”
这个叫柴桂的女娃眉眼笑着拉过胡娘的手臂:“是阿兄来接我了吗?是阿兄来了吗?”
胡娘摇头无奈:“你阿兄说了,让你老老实实待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?”柴桂的眼暗淡下来,有些气恼道,“阿兄答应我的,只要我长大了,就带我进城看月神。”
胡娘点了点她的脑瓜子:“胡闹!我可听说了,这月神殿近日又出现了神迹,怕是三年前的审判又要来了。”
“三年前的审判,您指的是?”祝余眉心一动。
胡娘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,话锋一转,装作若无其事:“都是些没影子的事,说来逗孩子的。客官您先洗漱着,若是有事再唤我。”
话音落,胡娘神情不自然地拽着柴桂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