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蜷缩在床上,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,却依然觉得浑身冰冷。那把星星钥匙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被她藏在枕头底下,硌得她无法安眠。
如果他知道…如果他看过那些文字…她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他?那些卑微的爱恋和丑陋的嫉妒,在他眼里,是不是像一场可笑又可悲的独角戏?
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。
第二天是周六。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,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、吸饱了水的铅灰色幕布,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。狂风卷着雨柱,疯狂地抽打着一切,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。
林岁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,眼神空洞地坐在书桌前。书摊开着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张晓菲担忧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,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岁晚…要不,我去帮你问问?”张晓菲犹豫再三,试探着开口,“旁敲侧击一下?看看他到底…”
“不要!”林岁晚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抬起头,反应激烈,眼中充满了恐惧,“别问!求你了晓菲!什么都别问!我…我不想再面对了…”那种可能被宣判“死刑”的感觉,让她只想逃避。
张晓菲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就在这时,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林岁晚的身体瞬间绷紧!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惊恐地看向门口。
张晓菲走过去开门。门外站着的,是浑身湿透的江屿白。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,雨水顺着他浓密的黑发不断滴落,外套和裤腿都湿了大半,紧紧贴在身上。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,嘴唇也失去了血色,甚至微微发青,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寒意。
他的目光越过张晓菲,直接落在屋里僵坐着的林岁晚身上。那眼神,带着一种林岁晚从未见过的复杂——有浓浓的担忧,有深深的疲惫,还有一丝…难以言喻的沉重?
林岁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他…他是来宣判的吗?是来告诉她,他已经知道了她所有不堪的心事,然后…划清界限?
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,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江屿白却没有立刻进来。他沉默地站在门口,任由雨水从他身上滴落,在门口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渍。他的目光沉沉地看着林岁晚煞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,眉头紧锁。
他缓缓抬起手,不是指向她,也不是拿出什么(比如钥匙或日记本),而是伸进了他湿透的外套口袋。
林岁晚的心跳几乎停止!他要拿出什么?!
然而,他掏出来的,并不是钥匙,也不是日记本,而是一个小小的、透明的防水塑料袋。
袋子里面,装着几盒不同口味的感冒冲剂,还有一盒崭新的创可贴。
他将塑料袋递给张晓菲,声音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更加沙哑低沉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雨水的重量:“给她。预防感冒。”他的目光再次深深地、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担忧,看了一眼脸色惨白、眼神惊恐的林岁晚,然后,几乎是艰难地补充了一句,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:“…好好吃饭。”
说完,他没有再看林岁晚的反应,也没有等张晓菲的回答,转身便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狂风暴雨中。那湿透的、显得有些沉重的背影,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幕吞噬。
张晓菲拿着那袋还带着他掌心湿冷温度的药和创可贴,愣在原地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林岁晚也完全呆住了。预想中的质问和宣判没有来,来的却是…冒着倾盆大雨送来的感冒药和创可贴?还有那句沉甸甸的“…好好吃饭”?
他苍白的脸,湿透的衣服,疲惫沉重的眼神,还有那几乎融入雨幕的孤独背影……像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。
他…到底是知道了?还是不知道?
如果他知道了那些日记,为什么还要这样?是出于“哥哥”的责任感?还是…别的?
如果他不知道…那他此刻如此沉重疲惫的神情,又是为了什么?
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更深沉的心疼,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冰冷的心脏。她低头,看着张晓菲放在她书桌上的那袋药。透明的塑料袋上,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。里面那盒崭新的创可贴,包装上的小熊图案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。
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拿起那盒创可贴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包装,却仿佛能感受到他冒雨前来时,身上那股驱散不掉的寒意。
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创可贴盒子侧面一个小小的、不起眼的标签贴纸。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几个刚劲有力、却略显潦草的字迹,显然是在匆忙间写下的:
“别怕。钥匙,我没用。”
第八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