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晨却推开伞,大步走入雨中。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,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竟跟上了迎亲队伍的尾巴。
雨越下越大,鼓乐声在雨水中变得沉闷。花轿上的红绸被淋湿,颜色变得暗沉,像干涸的血。谢琰早已下马躲进随从撑起的华盖下,脸上写满不耐烦。
时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如同一抹游魂。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,分不清是雨是泪。他想起那日在梅林,亦萱含泪说"我等你"的样子;想起她弹奏《广陵散》时专注的侧脸;想起她躲在假山后,将半块玉佩贴在胸口的模样。
谢府大门前张灯结彩,宾客如云。花轿停下,喜娘撑起红绸伞,扶出新娘子。胡亦萱一身大红嫁衣,头上盖着绣有龙凤呈祥的喜帕,缓步踏上铺着红毯的台阶。
时晨站在街角的雨幕中,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。他看着亦萱被引领着跨过火盆,迈过门槛,一步步走入谢家深宅。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,发出沉重的闷响。
"郎君!"时忠气喘吁吁地追上来,"您这是何苦…..."
时晨终于转身,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滚落:"忠叔,父亲何时能被释放?"
"这…..."时忠面露难色,"周顗大人咬死老爷通敌,除非能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..."
"证据…..."时晨喃喃自语,突然握紧半块玉佩,"亦萱说过,她家的《广陵散》抄本与我家的残谱能严丝合缝地拼接。忠叔,你不觉得奇怪吗?胡家是南方士族,怎会有如此完整的嵇康绝响?"
时忠一怔:"公子的意思是.….."
"父亲说过,这半块玉佩是家族信物,与一段往事有关。"时晨将玉佩举到眼前,雨水冲刷着上面的"时"字,"我怀疑胡家与我们时家,早有渊源。"
谢府内传来拜堂的唱和声,紧接着是宾客的欢呼。时晨最后看了一眼那高耸的院墙,转身走入雨中。
"回去吧,忠叔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"我要查清父亲被诬陷的真相,也要找到与胡家的联系。只有洗刷了时家的冤屈,我才能…..."他没有说完,但握紧玉佩的手微微发抖。
时忠叹了口气,默默跟在年轻主人身后。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雨中,影子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。
谢府内,胡亦萱被引入洞房。喜娘们说了许多吉利话,又按习俗闹了洞房,终于陆续退下。谢琰还要在前厅陪客饮酒,新房内一时只剩下她一人。
红烛高烧,映得满室生辉。亦萱悄悄掀起盖头一角,打量这个将成为她牢笼的地方——雕花大床、锦绣被褥、精致的梳妆台,无一不彰显谢家的富贵。
她的手摸向腰间香囊,里面藏着两半玉佩。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:"这世上.…..缘分说不清道不明。也许有一天,它会带你找到答案。"
窗外雨声渐歇,一轮新月破云而出。亦萱轻轻取出半块青玉令牌,贴在脸颊上。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茶楼窗口那张苍白的脸——他真的来了,就在她经过的那一刻。
"时晨…..."她无声地呼唤,将玉佩按在心头,"我等你。"
与此同时,城东时府的书房里,时晨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。他手中的半块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"亦萱,"他轻声承诺,"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大,强大到足以保护你,保护我们所爱的一切。"
两处相思,一种闲愁。月光如水,静静流淌在两颗遥相呼应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