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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花(2 / 2)

嫂子突然起身走进卧室,片刻后拿出个信封交进陈冬手中:“这里头是一千五,你拿着先把这期利息还上。”

陈冬攥着信封,指尖泛白。

她理应该拒绝。

可她半张着唇,喉管里如堵了团棉絮,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半点声响。

“钱一定要还的,被黑社会缠上没有好事,以后每个月你不要往家里交生活费了,专心把钱还上再说。”

嫂子说着,表情有些不好意思:“家里现在有点拮据,也拿不出更多……”

陈冬红着眼眶,摇摇头,口中喃喃道:“对不起,嫂子,对不起……”

嫂子揽过陈冬肩头,手掌轻轻拍动着,话声柔和:“没事的,这不怪你。”

陈冬把那个信封交出去时,信封边缘沾染着深褐色的湿痕。

她静静望着聂辉,看着他抽出那迭薄薄的纸钞,利落地点过一遍,唇瓣与眉眼都弯出道恶毒的弧度,笑眯眯道:

“陈小姐,下个月也要努力啊,利息滚起来可是很吓人的。”

她恨不得撕烂聂辉的嘴。

最终,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,推开玻璃门,迈着步子向街道上走去。

接下来的日子,陈冬拼命地工作着。

下了夜班,或厂里中休的时候,她便在街边的商铺挨家挨户询问,做点小时工的活计。

洗盘子、服务员、发传单……什么样的活她都干。

可就连这样的工作,也不是时常都能遇见。

她发了疯似的工作着,不是在工作,就是在找工作的途中。

而到了夜间,她躺在漆黑狭小的地下室中,那双微凹的、堆迭着大片乌青的眼眸,静静望着头顶逼仄的天花板,听着沉重而疲惫的心跳,脑中飞速计算着。

现在赚了多少钱,还需要多少钱,还余多少时间去赚钱。

那家黑心中介,她没时间再去蹲守,于是整天在布袋里揣上半块红砖,路过时,掏出砖头就往橱窗玻璃上砸。

回头时跑得飞快,将中介骂骂咧咧的声音甩在脑后。

不过半月,那位张姓经纪人先败下阵来。

在陈冬又一次揣着砖头经过,远远就瞧见他蹲在门口,吧嗒吧嗒抽着烟。

一看见陈冬,唰地起了身,大声吆喝着:“诶!那个谁!你别跑,来来来,我把钱结给你!”

陈冬本来扭头就要走,听到他要结账,才慢慢地走到门店前,隔着段距离,警惕地望着他。

张经纪从钱包里抽出来几张纸钞,递在半空:“一小时叁块五,一百小时叁百五,你点点,没错吧?”

陈冬接过钱,拇指一搓,把钱揣进口袋。

张经纪嘬着牙花子,声音透着丝疲惫:“你瞧,俺家橱窗、大门,全让你砸得稀巴烂。我也不叫你赔,咱俩两清了,以后你别来找我事了行不?”

陈冬点点头,掏出布兜里的半截红砖掷在他脚下。

她面上没什么表情,脚步却轻快起来,踏着天边稀疏的星子,沿着街道向前。

直走到一家烧烤店前,找老板讨了条围裙,帮忙把桌椅支了起来。

油烟萦绕的夜风中,她扬着笑脸,来来回回在几桌客人前打着转。

汗水浸湿了鬓角,顺着面颊,滴落在地面的缝隙中。

来日,这片曾被她汗水浸湿的贫瘠土地,也会倔强地抽出野草,绽放出无人知晓却热烈的野花。

顽强地,执拗地,沐浴在阳光之下。', ''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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