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子若是想要酒师陪饮,唤当日那位,顾青?前来就是。”如烟敛了思绪,她一时瞧不真切,崔景湛如此,是装愣还是借酒消愁,索性将他当一般的酒客,顺着哄哄。
“他没空。本使问了,他这几日,没日没夜,待在尚酝局的书库里头,不知在……”
“尚酝局书库?”如烟剥花生的手滞在桌边,她手上未敛住劲,手中的花生壳顷刻间碎成粉末。她眼波微转,语带探寻,“他今夜可在?”
“今夜,定是在的。”崔景湛打了个哈欠,略微抬眸,看了眼漏刻,说不定兄长看得入迷,宿在书库也是有的。
此言一出,如烟略带几分傲气的眉头蹙起。她深看了崔景湛几眼,欲言又止。
直到崔景湛眸中露出些许茫然迷离之色,好似迷路的幼童,不知家在何处。这是如烟不曾见过的崔景湛。
想来今日他是真醉了。
平日里阴郁狠厉,行事不择手段的探事司司使,还有如此一面。
一丝不忍从如烟心里头划过。她起身移到窗边,探头瞧了眼外头的光亮,眼下告诉他,兴许他还能见上那酒师最后一面。
都是好酒之人,便当是送个人情。
如烟轻抬右手,理了理鬓间碎发,言语间略露娇嗔:“崔公子,快看那边,今日也不是什么节庆之日,怎的宫里头隐约有灯彩?”
不待崔景湛回过神,如烟的声音大了些许:“竟不是灯彩,瞧着像是走水?公子,你看那边,是不是尚酝局?”
尚酝局三字一出,崔景湛脖颈虚晃,他猛地起身,冲到窗边,吹了几口冷风,醒了神,往火光处望去,确是尚酝局的方向。
酿酒重地,防火之事最甚,想来不是酿酒坊出事。便只剩下酿酒工居所,官吏值房等处。
还有书库!
崔景湛看了如烟一眼,径直冲了出去。
如烟倚在窗边,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,又回味了一番崔景湛的背影。
这人情送得不错,竟无意间发现了这人的软肋。
若那个什么顾青真在书库,恐怕活不过今夜了。
如烟嘴角泛起妩媚笑意,只要有一个软肋,不愁没有更多的把柄,死了便死了。
宫门外,崔景湛快马急停,他红着眼掏出令牌:“开门。”
守门的禁军打量了他几眼,为首的低声道:“便是探事司,也不能如此嚣张。都是皇城司的弟兄,今日就不计较你闯宫,快些离去!”
崔景湛不想多言,眼见火光将大半个宫城照得直如白昼,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全部放倒,径直冲入。
可眼下万万不是冲动之时。他咬着牙根,握紧马背上的弯刀刀柄,几息后,他缓缓松开,摆出一副好脸色:“本使有御酒案的重要证人,还在尚酝局。此火蹊跷,若是出了事,官家问下来,势必牵连你们。一应启门奏报,本使事后定会补上。”
言语间,几道惊雷,随后闪电将宫城上空映得更亮。
为首的禁军还欲阻拦,他身后有人闻讯而来。来人看清崔景湛的令牌后,眼珠子转了转,大手一挥:“开门,让他进去。”
崔景湛顾不得打量来人是谁,宫门一开,立马冲了进去。
“大人,那是曹贼的人,为何冒险深夜替他开门?”守门禁军小声嘀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