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不知道这昭阳公主是帝后唯一的女儿,自小骄纵着长大,哪里又知道疼惜男人,服侍夫君呢?
何况这民间都是以夫为天,到了她家将军这里,倒是娶了个祖宗回家。
在未见到宋枕棠之前,邓氏一直担心昭阳公主不好相处。
可这一见了面,却没想到公主竟是这般温和的一个人,对着她这下人也能有这般态度。
邓氏心里的担忧渐渐散去,再看向宋枕棠的眼神,便更像是一个寻常的婆母了。
不过她毕竟身份有别,不敢真的对宋枕棠摆架子,此时恭敬地福了福身,婉拒了她的搀扶,“奴不敢托大。”
宋枕棠对她毕竟不熟悉,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,她偏头给身后的弦月打了个眼色,道:“弦月,你去扶邓妈妈起来吧。”
弦月应下,走过去扶邓氏起来。
宋枕棠走进澄心堂的前厅,邓氏也跟着进来,道:“殿下,将军早就传了话回来,说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日子,并且一早告知了殿下的喜好,吩咐老奴提早布置着,澄心堂老奴早就收拾好了,您看看可否合心,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,老奴再给您准备。”
宋枕棠点了点头,“辛苦邓妈妈了。”
但她毕竟不习惯有外人伺候,便道:“我这里有紫苏和弦月伺候,妈妈这些天辛苦了,早些歇着吧。”
“是。”邓氏也是有眼力见的人,没再说什么,躬身退下。
宋枕棠揉了揉脖颈,吩咐道:“去烧水吧,我要沐浴。”
弦月问:“这院子里还有几个洒扫的婢女,殿下可要见一见?”
方才在马车上只觉兴奋,现在却后知后觉显出几分疲惫,宋枕棠摇了摇头,“罢了,你拿上荷包给她们多赏些银子。”
“是。”
弦月依令去打赏,竹南到小厨房烧水,紫苏扶着宋枕棠回卧房。
她是最了解宋枕棠的人,此时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,左右看了看,小声问道:“殿下可是不喜那邓氏?要不要奴婢去将她打发走?”
“没有什么不喜欢,只是有些新奇罢了。”宋枕棠不是傻子,如何看不出邓氏打量的目光,但她知道,邓氏是因为关心萧琢才会如此,因此并不计较。
“早前便知道萧琢父母双亡,还欣喜日后不必忍耐婆母,这会儿骤然多了个人,有些不自在。”宋枕棠说着,又去嘱咐紫苏,“她毕竟是萧琢的乳母,你对她放尊敬些,且不可仗着我的势给她脸色看,知不知道?”
“是,奴婢不敢。”紫苏连忙应下,半晌,又忍不住道,“奴婢觉得,殿下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。”
宋枕棠好奇地偏头看她,“哪里不一样?”
紫苏想了想,说:“仿佛,是长大了吧。”
先前萧琢也说她长大了,现在紫苏也这么说,宋枕棠不由得有些发怔,“是吗?”
“是啊。”紫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,“殿下越来越会为驸马打算了,办事也比从前周到许多。”
这般想想,好像是吧。
宋枕棠笑了笑,故意问道:“那你觉得这是好,还是不好?”
紫苏道:“自然是好事,但奴婢还是喜欢公主原来的模样。”
宋枕棠问:“为何?”
紫苏不假思索地说:“更自在啊。”
宋枕棠脚步顿了顿,没再说什么。
她看似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,实际上心里一直惦记着紫苏说的话,她真的变了吗?
好像是有点吧。
从前她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取悦自己。
宣成帝和裴皇后也时常告诉她,不必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心意,因为她是尊贵的公主,无论是谁,只等着那人来逢迎巴结她就是,她只要端坐在宝座之上,看着就是。
但是现在,遇见什么事,她第一时间的想法却是,萧琢怎么办。
这一路颠簸艰苦,宋枕棠没有抱怨过一句,不光是为了自己的面子,她更不希望底下人议论萧琢,所以才一直坚持。
今日看到邓氏,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排斥,她并不喜欢陌生人步入她的生活,更不喜欢被人用那样的目光打量。
若是从前,她根本不会给邓氏一个眼神,紫苏第一时间就将人拦住了。
但因为她是萧琢的乳母,所以她忍耐下来了,或者不是忍耐,因为她甚至没有生出什么不悦的情绪,因为她知道,那是为了萧琢。
今日萧琢刚到澄心堂就离开,她心里明明不高兴,却为着萧琢,假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,她不想让他为难。
这样的事,也是她从前无论如何都不回去做的。
所以,她是真的变了。
因为成了亲,因为萧琢?
她有些想不明白,心里甚至有些慌乱,现在这个样子的她,到底还是宋枕棠吗?
她虽然一向是被娇宠着长大,可到底在后宫多年,也知道不少后宅隐私密事。
不说别的,就只说她的母后,从前也是万分飒爽的一个人,后来遇到了宣成帝,成为了皇后,就被迫端庄了起来。
宋枕棠很羡慕两人的感情,却不愿意像裴皇后那样改变,她并不想因为嫁给了一个男人,就失去了自我,逐渐变成另一个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