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了整整十六年,司清嘉头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儿。
她生在一等公府,又是长房嫡女,论身份,没有人及得上她。
养在姨娘名下的司菀更是如此。
但司清嘉没想到,有朝一日,皇帝的封赏竟会越过她,直接落到司菀头上。
而她还欢天喜地下跪接旨。
司菀一定会在背后,嘲笑她自不量力。
司清嘉闭了闭眼,唇齿间腥甜味儿越发浓重,她强撑着站起来,靠在柳寻烟身边。
离得近了,柳寻烟也能闻到那股子血腥气。
她们一同看着司菀上前接旨。
宣旨太监离开后,柳寻烟刻意露出诚惶诚恐的模样,拉住司菀的手,压低声音道:
“菀菀,古者父母在,不有私财,否则即为不孝。陛下赏赐的黄金百两,东珠一斛,不如充入公库,也能少些非议,姨娘是为你好。”
说这话时,柳寻烟背对着司清嘉。
饶是如此,她也能感受到清晰清嘉的颓唐与崩溃。
事情本不该如此。
清嘉是天之骄女,是秦国公捧在掌心的明珠。
她得不到的东西,司菀也不配拥有。
基于这种想法,柳寻烟才给司菀扣了一顶帽子——
只要司菀收下赏赐,便是存了私财。
便是不孝。
听到柳寻烟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好,实际上却在步步紧逼,司菀内心毫无波澜。
若是换成前世,被自己生母用“不孝”来敲打,她肯定会深感委屈。
但在知晓柳寻烟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后,盘踞在心的忿忿不平便如轻烟般消散了。
毕竟司清嘉才是柳寻烟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,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,柳寻烟处处为她着想,也是人之常情。
只是她不该把自己当成踏脚石。
让司清嘉在自己的尸骨上开出娇艳的花。
司菀并非供奉的木胎泥塑,她会反击,会抵抗,绝不会坐以待毙。
司菀反握住柳寻烟的手,与她对视。
“姨娘,女儿不像姐姐那般,自幼有大儒教导,只听过一句‘君子之事亲孝,故忠可移于君’。
陛下赐我金银,我收下了,即为忠君,亦为孝父。
您说我不孝,难道是想让我抗旨不遵?”
司菀刻意拔高声调。
庭院里,每个人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下意识看向柳寻烟。
人人都说,大房的柳姨娘向来安分守己,谨小慎微,事事以国公夫人赵氏马首是瞻。
她美貌,又不起眼。
就算秦国公一月足有二十天宿在柳姨娘房中,公府上下也没有谁真正在意过她。
只知道,她生了个不受宠的庶女。
却未曾想,柳姨娘为了讨好国公夫人,对自己的女儿如此苛刻。
不孝乃是十恶重罪之一,若是这个罪名坐实了,司菀别提保住赏赐,恐怕会被立时逐出家门,断绝关系。
柳姨娘看似柔柔弱弱,心肠可真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