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曼云张了张口,什么话也说不出口。
“以前我修过好几次了。”燕飞光在片刻的沉默后说。
“那里是你以前的家?”
“是。”
“这是你的母亲?”
“是。”
沈曼云看到墓碑前的白花已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。
她想,燕飞光的母亲没有名字,他本来也没有名字的。
只有小野有名字,它以前是燕飞光的小狗,他认真给它取了名字,还给它肉骨头当玩具。
在很久以前,燕飞光就如此善良了。
沈曼云没问有关他的过去。
光是看到院子里的那间厨房与另一间房里四散的家具,她就知道他过去一定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。
具体是什么事?她想象不出来。
“生辰……”沈曼云大着胆子,深吸一口气继续问,“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。”
燕飞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,他仰头,看着天边月说:“是今天。”
沈曼云一惊,她扭过头看燕飞光,燕飞光的视线不知是落在月亮上,还是落在他母亲的墓碑上。
总之,他的目光悠远,像是无根的飘絮。
“花是祭奠吗?”沈曼云问。
“今天也是她的忌日。”燕飞光回答了沈曼云的疑惑。
沈曼云没再开口问了,她只是端正坐在燕飞光身侧,看着墓碑前的白花慢慢被大雪吞没。
她抓了一把雪攥在手心,一下又一下将手心里的雪捏实。
沈曼云没有开口询问有关燕飞光过去的问题,心上的伤痕每一次揭开都会带来疼痛。
她怕他疼,即便他自己根本不在意疼痛。
“我改天来把墙补好。”
“坏了就坏了。”
燕飞光将沈曼云拉了起来,将她放在小野身上。
他也跳了上来,就坐在她身后。
“回去吧。”他说。
小野朝前奔去,嘴巴里还叼着那根小小的骨头。
“小野以前很小吗?”
“很小,它吃不饱,长不了太大。”
“变成魂族才变大的?”
“这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“嗯……”
沈曼云低低应了声,她两手捧着掌心里一直在捏着的雪球,将它放在面前小野的脑袋上。
“那……生辰快乐?”沈曼云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对燕飞光说“快乐”,毕竟这一天也是他母亲的忌日。
放在小野脑袋上的是一个小雪人,被沈曼云捏得都快没人形了,它歪歪扭扭地坐在小野黑色的毛皮中央。
沈曼云摸遍自己全身上下,也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东西,只能悄悄捏了这个小雪人。
在说完生辰快乐之后,她感觉到身后燕飞光的身子低了下来,他的胸膛靠着自己的脊背,上下起伏着。
他的心跳声有些快,唇边呼出的气息温暖到有些发烫,沈曼云感觉自己的耳根热了起来。
燕飞光的嗓音压得很低,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说道:“谢谢。”
那一天的月下,他的唇险些触到她的耳朵。
在奔跑的小野身后,辽阔雪原之上,巨大的藤蔓与枝叶破土而出。
它们仿佛狰狞的触手,将天边月亮紧紧缠绕。
这些可怖的植物仿佛是幻境的产物。
但是,叫嚣着不断生长的枝叶不断收紧,竟然真将那轮天上的月亮绞碎了。
皎皎明月四分五裂,疯长的植物在雪原上席卷而过。
沈曼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清脆碎裂声,她想要回头看去,但燕飞光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他的指尖不住颤抖,沈曼云一时没反应过来,便跟着他进了无妄城。
黑沉沉的城门缓缓关闭,与此同时,城外的月亮已碎裂成无数块,仿佛散落的繁星。
遥远的洛都观星台上,连霏静静看着天边碎裂的月亮,沉默不语。
“大司礼,是堕月,雪季时的堕月代表着什么,您是知道的。”站在她身边的大长老惊惧说道。
“在黑暗中一直存在着传说中的邪魔,没有人知道这邪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。没有人见过它,也没有任何文献记载过它,但它就是如幽灵般存在于口耳相传的神话中。”
“总之,所有版本的传说都指向一个事实,就是它一旦现世,就会将此界彻底毁去。”
“嗯。”连霏应。
她从观星台上一跃而下,周身带起璀璨的紫色光芒,于夜空中幻化出一轮新的、虚假的紫色月亮。
连天边月都被撕碎,潜藏在黑暗中的邪魔已恐怖至此,她不能让众人知晓今晚的异变。
而那传说中的邪魔,又藏在哪个角落?他又从何时诞生?
——
“回来了?”暮兰披着居家的长袍,手里捧着一杯热茶,对沈曼云说道。
沈曼云回来的时候,身后没有跟着小野,它很久都没见到燕飞光了,自然是跟着他回城主府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