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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若梦(1 / 2)

魏容槐接过册立太子诏书时,闻到了上面淡淡的药香,父皇的药量近来越发大了。

"儿臣领旨。"

他俯身叩拜,额头抵在金砖上。三寸之外,父皇的龙靴绣着暗纹海浪,浪尖上沾着一点朱砂。

“容槐。”魏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,带着几分疲惫,“三日后的册封大典,让含儿带着驸马一起来。”

魏容槐的睫毛颤了颤:“恐怕驸马......”

“朕知道陈延做了什么。”龙靴突然向后半步,“所以才更要他来,退下吧。”

殿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,魏容槐直起身,与温太傅一同行礼退出养心殿。

“温大人。”走出养心殿百步,魏容槐突然开口,“鸿胪寺的北襄使臣,最近可还安分?”

温太傅弯腰行礼,腰间的乌木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:“回殿下,使团昨日添了三位新随从。”他顿了顿,“其中一人左手六指。”

魏容槐抬起左手将温太傅扶了起来:“查清楚他们和驸马的联系。”

“微臣已经查过了。”温太傅又行了一礼:“驸马上月收的珊瑚树,空心处藏了十二张边防图。”

“为何不早些告诉孤?”他想起三日前魏容含闯进东宫。

那日书房内,魏容槐手中的笔在求婚疏上落下最后一笔,墨迹未干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
"殿下,荣昌公主闯进来了!"侍卫慌忙禀报。

话音未落,书房的门已被推开。

魏容含发髻散乱,往日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染开来,眼中满是惊慌。她踉跄着扑到书案前,裙摆扫落了案几上的茶盏。

“二哥......”魏容含染着蔻丹的手指抓住他的袍角,“陈延他,他只是一时糊涂......”

魏容槐看着妹妹脖颈上的红痕。他蹲下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伤痕:“他打你?”

“不是!”魏容含突然激动起来,“是我自己......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魏容槐已经掀开了她的广袖。青紫交叠的淤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肘间,最新的一道还渗着血丝。

温江离无声地退到殿外。关门时他看见魏容槐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,盒里躺着把镶宝石的匕首。

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魏容槐将匕首塞进妹妹颤抖的手中,“北襄王室专用的玄铁,削金如泥。”

魏容含的手抖得像风中的叶子:“你明明答应过......”

“我答应你母妃护你周全。”魏容槐突然厉声道,“没答应替个通敌叛国的畜生收尸!”

殿外惊雷炸响,暴雨说来就来。雨声中,魏容含的声音轻得像缕烟:“那支北襄使团......是你故意引来的?”

魏容槐的袖口被风吹起,他没有回答,只是将诏书缓缓展开在案几上。

“三日后的大典。”他抚过妹妹散乱的鬓发,“要么你亲手了结这段孽缘,要么我让温江离带着大理寺去办”

魏容含的眼泪终于落下来。她抓起匕首,刀尖却转向了自己心口,“那便让我先死!反正没了驸马,我活着也无趣!”

“叮”。

魏容槐的的令牌击落了匕首。魏容槐钳住妹妹的手腕,从她腰间摸出块蟠龙玉佩。

“果然。”他摩挲着玉佩背面的北襄文,“连定情信物都是间谍的联络符。”

暴雨拍打着窗棂,魏容槐突然觉得疲惫至极。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,他被母后罚跪时,十岁的魏容含偷偷塞给他半块冻硬的糕点:“二哥别哭,母妃说男子汉要坚强。”

“含儿。”他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,“记得你十七岁那年猎到的白狐吗?”

魏容含茫然抬头,听见兄长说:“那畜生的肚子里,塞着陈延写给北襄的第一封密信。”

魏容槐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:“这是西域的忘忧散,服下后前尘尽忘。”将药瓶放在妹妹染血的掌心,“三日后,孤要么看到驸马的认罪书,要么看到你带着它出席大典。”

他看了眼前的女子片刻,最终甩了甩袖子,大步离开书房。他需要透口气,立刻,马上。

“殿下不该激怒公主。”

“雨停了。”

暮色四合时,魏容槐翻过霍府后院的高墙,轻巧地落在一旁的槐树上,跳下院子,散落了一地的槐花。

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抬头却看见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槐树下。

霍归手里拿着把小铲子,满头大汗地挖着土,身边已经摆着两坛沾满泥土的酒。听到动静,她猛地回头,与魏容槐四目相对。

霍归嘴角抽了抽,“......殿下也来偷酒?”说着握紧手里的铲子,偷偷往酒的方向移动。

魏容槐冷笑一声:“偷?孤是来讨债的。”他大步上前,一把拍开其中一坛的泥封,仰头便灌。

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流下,打湿了衣襟。

霍归咽了咽口水,小声嘀咕:“完了完了,阿姊知道要骂死我......”但见太子神色阴郁,她索性破罐破摔,抓起另一坛对饮起来。

几口烈酒下肚,霍归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。她醉醺醺地指着魏容槐:“你们皇家......嗝,一个比一个麻烦!我阿姊埋这酒是要嫁人时喝的!”

魏容槐的手突然顿住,眼中闪过一丝暗芒。下一秒,酒坛被砸在了地上。碎裂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鸟儿,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。

“她嫁谁?嗯?”魏容槐一把扣住霍归的手腕,声音低沉。

霍归吃痛,酒醒了大半:“放、放手!我阿姊爱嫁谁嫁谁,关你......”

她的话没能说完,魏容槐已经松开她,摇摇晃晃地走向槐树,开始高声唱起荒腔走板的军歌:“铁马——冰河——入梦来——”

霍归惊恐地扑上去准备捂他的嘴:“嘘!阿姊休息了。”

魏容槐一把甩开她,继续引吭高歌:“孤的美人——在哪一方——”

槐树后的厢房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霍寻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走出来,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,显然是被吵醒的。她蹙眉看向院中荒唐的两人:“阿归,你又......”

魏容槐突然转身,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,在霍寻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

“抓住你了......”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霍寻的耳畔,“孤的太子妃。”

霍寻浑身僵硬:“谁是你的太子妃?”霍寻突然捕捉到一个词,“你被封太子了?”

魏容槐醉得不成样子,毫无察觉,炽热的唇已经落在她的眉心,然后是眼角,鼻尖......

“奏疏已上......你跑不掉了......”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,灼热的呼吸让霍寻的脸颊发烫。

霍归的酒彻底醒了。“要死要死!”她尖叫一声,冲上前拽起魏容槐就跑。只听“刺啦”一声,魏容槐的衣袖被树枝勾住,撕裂了半幅。

霍寻站在原地,指尖不自觉地碰触被亲吻过的地方。那里还残留着魏容槐唇上的温度,和淡淡的酒香,

霍寻轻轻叹了口气。

次日清晨,霍寻正在房中梳妆,房门突然被人敲响。

“霍小姐毁人清白,不该负责吗?”魏容槐举着那半幅破袖子倚在门框上,眼中哪有半分昨日的醉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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