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校,这是今天的晚餐,都是按照德国菜谱烹饪的。”皮埃尔脸上堆着讨好,心里却在腹诽:天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一个莫里斯酒店出来的大厨做粗鄙的德国菜,那能叫美食吗?不过是吃食罢了。
男人视线定格在第一道菜——烤猪肘。他刚试着咬了一口,本该黄金酥脆的外皮又软又粘,里面的肉也是带着血丝的夹生状态,显然这厨师是以法式低温慢烤才搞成这副模样。
然后是那盘苹果卷,这卖相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,明明该层次分明卷起的面皮被他做成了法式千层酥,最后就连这法式红酒烩牛肉,也没有女孩那时给自己做的那种加了迷迭香的浓郁口味。
把厨师轰走后,空旷的大宅重又恢复寂静。
克莱恩深深抽了口烟。身为帝国军人,他并非是个对食物有任何要求的人,在战场的日常就是黑面包罐头加土豆。可看到这一道道菜,他就不由得想起在华沙女孩在厨房里为自己忙出忙进的身影。不由得去比较,去怀念。
在她走之后的无数个夜晚,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的时候,总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出神,眼前总浮现出女孩坐在对面吃饭时的样子——总是那么细嚼慢咽的,喝汤时还会先吹凉了,再和林间喝水的小鹿似的这么小口小口咽下去。
他有时不得不承认,他怀念的并不是她做菜的味道,而是有她坐在身旁,单单是看她吃饭,一抬眼就知道她在自己面前,就能得到一种久违的安适与放松。
雪又开始下了,整条大街很快被染成一片素白。
在丽兹的最后那几夜,也是这样的雪。他抱着她,饶是有了困意也舍不得阖眼,他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样子,浓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,呼吸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。
她总爱蜷在他怀里睡,有时她嫌他体温太高,会迷迷糊糊地推他,小声嘟囔着“热”,可没过多久又会无意识地靠回来,像只贪暖的猫。
不知道她现在睡了吗?会不会冷?
巴黎的春夜这样漫长,她的小诊所里有没有足够的暖气?她睡觉总爱踢被子,以前在华沙时,他半夜醒来总要替她重新盖好。现在没人帮她掖被角,她会不会冻得睡不着?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