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中天时那盏羊角灯的光还在林风眼前晃。
他站在户部值房的案前,赵世昌那行字像烧红的铁烙在眼底:"你赢了吗?
真正的秋风,还未吹起。"窗外的更夫刚敲过三更,他握笔的手突然收紧,狼毫笔杆在指节间发出细响——这是他昨夜收到匿名信后,在密室里站了整整三个时辰后的第一个动作。
"李大人。"他突然开口,声音像碎冰撞在青铜上。
正趴在账册堆里打盹的李知政猛地惊醒,额角的口水在账本上洇出个月牙印。
林风将一张盖着帅印的纸推过去,墨迹未干的"断秋令"三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"即刻传户部,冻结所有与北戎银钱往来的商号账户。"
李知政的手指刚碰到纸角就缩回,他盯着"断秋令"旁林风新盖的朱印,那枚印是皇帝亲赐的"平乱"印,此刻红得像要渗出血:"林帅...天运阁的孙掌柜,背后是..."
"是王雄旧部。"林风截断他的话,归墟引的内力在掌心流转,案上堆叠的粮契突然无风自动,"去年腊月,孙掌柜的船在胶州湾沉了三艘,可北戎的粮船却多靠了三艘。"他的拇指摩挲着案角一道旧痕——那是三年前他被贬边陲时,在破庙桌角刻的"雪耻"二字,"去查,所有能换粮的商号,所有能运粮的码头,今日天亮前,禁军接管。"
李知政喉头动了动,最终把到嘴边的"得罪权贵"咽了回去。
他见过林风在刑场斩王雄党羽时的眼神,那不是权臣的狠,是困兽撕咬锁链的绝。
他抓起"断秋令"往外跑,靴底在青砖上擦出火星,值房外的更夫刚喊"四更天",就见户部的灯笼连成一条火龙,往各个商号飞驰而去。
此时边境的月比京城更凉。
柳如烟裹着"白露"的粗布短打,蹲在敌国密探据点外的老槐树上。
她能闻到篝火里松脂的焦味,能听见巡逻兵皮靴踩过碎石的"咔嚓"声——这是她第三次用这个身份潜入,前两次都因为密探换了口令功亏一篑。
今夜不同,她袖中藏着从死士身上搜来的青铜虎符,发间插着淬了迷药的银簪,连鞋底都缝着薄如蝉翼的匕首。
"戊时三刻,口令'秋深'。"前半夜混在马厩喂料时,她听见两个守卫的嘀咕。
此刻她摸了摸腰间的竹管——那是用密探的骨哨改的,吹出来的声音和狼嚎分毫不差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在竹管上按出三长两短的节奏,果不其然,巡逻队的脚步顿住,为首的百夫长骂骂咧咧:"又是那野狼,老子明天就让人剥了它皮!"
等脚步声走远,柳如烟像片叶子似的从树上飘下。
她贴着土墙摸到主帐后,指甲轻轻一挑,牛皮帐布便裂开道细缝。
月光漏进来,照见案上摆着个漆木匣,匣盖边缘沾着金粉——那是北戎皇室特有的"秋枫纹"。
她心跳突然加快,银簪在锁孔里转了两圈,"咔嗒"一声,匣内的绢帛上赫然写着"秋风计划·终章"。
"三日后,于乾元十七城水井投'寒蝉散',染者七日呕血而亡..."她的瞳孔骤缩,手指刚要去撕绢帛,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她迅速把绢帛塞进怀里,抄起案上的茶盏摔碎在角落,转身就往帐后跑。
追来的守卫举着火把大喊:"有刺客!"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,借着混乱钻进了高粱地,衣襟被荆棘划破的地方渗出血,却比她眼里的光淡了三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