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汉倾覆,看似是源于杜明生一家之祸,实则赵大人应该心里数,是源于驭鬼者失控。”
到了这个时期,鬼祸、人祸已经分不清楚了。
赵福生道:
“我看你倒是看得清楚,那就是装聋作哑了。”
封都见她终于开口,不由笑了一声。
他活到这把岁数,一生经历风雨,心性非一般人能比。
越是驭鬼多年,越是意志饱受磨砺,并不因她言语犀利而生气。
“当年臧君绩亲眼目睹先汉灭亡的灾劫,看得出来灾劫源于人祸,所以重组镇魔司后,他制定过一些规则:凡驭鬼者,若对大汉朝做过重大贡献的人,其家人、子女皆受镇魔司抚恤。”
但这种抚恤并非永久,而是传至子代而已。
这就削弱了先汉驭鬼者特权:其家族可以接受良民以奴仆的形式投靠,自此生生世世趴在普通人身上吸血,继而避免出现杜家人同样的悲剧。
臧君绩非是天真的理想者,他深谙人性之阴暗,因此在制定抚恤规则时,银钱是一次性会给足的。
除了这些钱外,同时还有镇魔司抚照,同时还有一个利驭鬼者的法则:就是先驭鬼者死亡后,厉鬼暂时封存,待到他|她的子女顺利成年,便有一次向镇魔司申请驭鬼的机会。
镇魔司中会派出人手,帮助这些驭鬼者后人镇压厉鬼,若他们能驭鬼成功,则会成为新的驭鬼者。
“这样做好处有两个,”封都道:
“一来是这些后人若能驭鬼成功,则可以重续家族力量,致使族人不至于流离失所。”
他解释道:
“二来有驭鬼者坐镇,就算镇魔司不再庇护,一般人也不敢打他们家族抚恤银两的主意。”
谢景升当年就是这样规则的受益者。
他父亲因无头鬼案而死,后他受到镇魔司关照成长,成年继承父亲留下的厉鬼,谢氏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汉朝帝京之中有名的驭鬼者世家,其家族子嗣皆能因此受益。
“三来这些驭鬼者也能补充镇魔司新生力量,使得镇魔司不至于出现人员稀少的情况。”
且这些人都在镇魔司关照下长大,对镇魔司归属感强,会更顺应大势。
但如果一旦这些孩子驭鬼失败,则意味着这支脉家族命当注定,富贵之路该止步于此——之后的一切看造化便成。
“当年的臧君绩就是这样。”
他分解自身,厉鬼复苏后,后来者关照了他的第一代子嗣。
可是臧君绩情况特殊,他驭使的‘鬼’可以说与他自身融为一体,无法再被驭使。
后来到他后人成年,拥有一次驭鬼机会时,镇魔司人另外为他选择了鬼物,可惜臧氏后人驭鬼失败,自此家族没落了下去。
……
这也是为什么传到臧雄山、臧雄武这一代时,臧家已经沦落到底的原因。
“你说了半天,只讲了臧君绩的决定。”赵福生听到此处,已经听出了封都言外之意,“我相信当年臧君绩是一片好意,他本人也确实非凡,大公无私,可是——”
她叹了口气,没有再说下去。
人性贪婪自私。
驭鬼者更是如此。
受鬼的影响,许多人会将内心的阴暗处发挥到极致。
驭鬼者命短,在生的时候,许多人大肆挥霍,不管民间疾苦,临死前又想方设法续命,亦或是为家人续得好机遇。
当年的臧君绩兴许料到了这一点,只是他无力改变这种局面。
58年前的封都也知道驭鬼者难控,但封都逐渐年迈,也没有精力、勇气去变革。
他唯有寄望于后来者。
“话说回来,这隆阳县有个怪事。”
封都看着赵福生,说道:
“这里的情况是外地人富、本地人穷。”
谢景升接了句话:
“这里只是一个中转之地而已。”
他这话一说完,刘义真不明就里:“这是何意?”
“你看到这里的赌坊、酒馆、乐坊、妓寮,都不是本地人搞起来的东西。”封都道。
赵福生听到这里,心中一动。
此次上阳郡鬼域非同一般,但最终镇魔司帝京总部在经历商议之后,竟将封都困鬼之地定在了隆阳县。
当时赵福生认为帝京行事罔顾人命,如今听封都这样一说,又觉得兴许是另有内情。
封都透过马车看向外头热闹非凡的景象,神情平静得近乎有些冷漠:
“这里不是大本营,这些产业也非当地人一手把持。”
赵福生顺势问:
“那这些茶楼、赌坊、妓馆属于谁?”
封都道:
“这些东西背后的管理各不相同,但都牵涉帝京的驭鬼者,”他说到这里,顿了片刻,接着转头看向赵福生,半晌后接着道:
“而这些驭鬼者,大多都是余灵珠的亲信。”
赵福生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。
“隆阳县的鬼祸多吗?”
赵福生问了一句。
封都摇头:
“这里背靠帝京,驭鬼者不少,共计有二十一人,普通令使也不少,反正浩浩荡荡。”
他报出这个数字,令得刘义真等人吃了一惊。
“上阳郡的驭鬼者有几人?”范无救终于敏锐了一回,问了一声。
武少春不动声色回应:
“如果加原本的朱光岭在内,共有十八人。”
一个大郡,管辖着郡属下38县,可配置的驭鬼大将及令使才一共十八人。
隆阳县只是县城,偏偏驭鬼者竟有二十一人之多,这显然不合常理。
“你将我说的话记在心中,回头你离京时,帮我一个忙。”
封都说到这里,终于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。
见赵福生看着自己,封都笑眯眯的道:
“当我欠你一个人情,将来有机会,定会还报。”
赵福生笑了笑,随即点头应了一声:
“你既是这样说了,看来是早有盘算,我不答应不行。”
封都也跟着点头:
“一定要答应。”
“行。”
赵福生爽快的道:
“你且说说是什么事?先说好了,难办的事我不干的。”说完,又怕自己有疏忽,再补了一句:
“要加钱的。”
“呵呵。”
封都笑了一声:
“行,回头入京之后,你要多少钱,直说就是。”
钱财对他来说是身外物,若是能驭使赵福生办事,倒是再好不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