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好像不知疼痛一般,明明已是又被击退数步,几个喘息却又咬牙站起,再次朝着面具男子方向冲去,速度之快,是方才的数倍之多,一手紧握方才那只收回来的黑子,另一手向下滑落,又是一枚白子从袖中滑到掌心,双手同时射出,两子在空中相邻的一瞬间便宛如太极两仪般紧紧纠缠在一起,互相借力滚动向前,每次滚动,力道都胜过前一次纠缠,约莫是因为速度极快的缘故,竟是直接在黑白两子所过之处,留下道道黑白残影,好似黑白两条蛟龙,双龙戏双珠。
黑白颤动,子子杀人。
“传闻前朝乱世有国手以子作器,生平只修杀人之术,黑白交织,可眨眼间杀人与无形,本以为早已失传,没曾想今日倒是让我遇上了。”
面具男子说罢,终于将一直负于身后的另一只手放下,作双手应敌姿态,仿佛不敢再托大。
女子表情冷漠:“定然比你们这些旁门左道妄想靠着所谓长生蛊惑人心的邪教要强。”
“何人不想长生?”
“与公子在一起,便觉得已如长生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老管家说我叫张馨艺,但我更喜欢公子叫我翠蝉。”
两人对话的同时,谁都没有放松半分。
男子双手合十蓄力,约莫半息的时间,将力道聚于右掌之上,抬手速度之快让人只瞧得见黑色袖口残留的残影,宛如一条黑色巨蟒,朝着黑白两子狠狠砸出。
棋作蛟龙,
掌出巨蟒,
巨蟒吞龙。
黑白两子蛟龙般的攻势刚被化解,便又有两子随着女子身形冲来,面具男子没了方才的从容不迫,但也说不上慌张,又是一掌蓄力打出,周围风势仿佛听话一般,紧随男子动作,力道比之刚才一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四子攻势皆被化解,但女子侍从身形已掠至男子跟前,三步之遥。
“分明修的是十步外暗器杀人之法,你却要弃了长处与我近身相搏?看来这一身本事的精髓,你还未学到身上啊。”
面具男子又是一掌蓄力,与方才两掌不同,这一掌气息涌动,却未直接打出,而是伺机而动,看样子是打算守株待兔。
寻常江湖武夫交手,尤其是顶尖高手过招,往往透着股惜命的意味,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谁都懂,习武不易,除非是有绝对优势,否则都是点到即止。
可眼前的女子,分明已经看出不是自己对手,自己这一掌,蓄力在明处,本身就有着让女子见好就收的意思,女子肯定是已经瞧见,但这会儿女子不但不退,反而加快了身形。
左右手同时滑下,黑白四字双双出现在女子双手之上。
面具男子此刻算是明白了,女子不是不懂,而是想要硬接一掌,以命换命。
“你这人,疯了不成?好不容易修来的一身本事,真不打算要了?”
面具男子终于有些慌张。
女子依旧闭口不言,眼神坚决。
面具男子见已是躲无可躲,只得后仰侧身,躲过两子,但另外两子只得硬接,由于女子本就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,面具男子先是一掌接住两子,随之另外一掌硬生生便打到女子身上,由于身形缘故,显然这一掌未曾打出全部力道,但也足以让女子气机外泄,五脏翻滚。
硬生生接了这贴身一掌的女子被拍回原先的地方,几息之后,终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。
“御棋之术,你修到了几子?”
看模样也是不好受的面具男子对着已是单膝跪地支撑的女子问道。
“十六子,足以断你所谓长生大道。”
面具男子眯眼沉默。
十六年前,
小女孩十六板声铭记于心。
十六年后,
女国手十六子长生换长生。
女子之话,不曾作假,虽然女子武功在自己之下,但御棋之术他也略有耳闻,修到十六子,若是拿命相拼,虽不至于将自己杀死,但伤了五脏六腑,断了自己气机,使自己与那日思夜想的大道无缘,确实是能做到。
“非要不死不休?”
面具男子问道。
“看你。”
女子面无表情。
“即便我起身离去,你也已是强弩之末。”
女子眼神视死如归。
“罢了,最烦和疯子打交道。”
面具男子朝着院外几个健步掠地而起,不论是速度之快还是跳跃之高皆是远超常人,眨眼已是不见人影。
确认面具男子离去,女子才松了紧绷着的一口气,又是一口鲜血涌出。
托着残破的身子挪到谢子瑜身边,小心翼翼地又将躺在地上的男子扶到自己腿上。
这个不怎么好看的年轻公子突然抬起头望向她,笑问道:“翠蝉,其实你就是那神仙高手,一直偷偷在我身边保护我,对不对?”
她想了想,“算不上保护,就是想跟在公子身边。”
他突然哈哈大笑,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,“小时候半夜醒来,听到你在外头守夜打瞌睡时候狠狠叫我名字,我还以为平日里欺负你,你心里对我怨言颇深,想着哪天你要是有了本事,第一个就要反过来找我报复。”
“公子在屋里原来都听见了...”
女子把头扭向一旁,泪流满面。
“翠蝉明知道是春秋大梦,可就是想多做几次。”
他使尽全身力气抬起手,帮女子擦去脸上泪水。
他自己却任由泪水流淌,“我一直都知道,我长得很丑,我也知道,所有人都在心里对我这个纨绔公子恨之入骨......可若是不这么做,我想必早就活不到今天......翠蝉,你会不会死啊,我好怕你死啊......”
翠蝉咬着嘴唇,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。
她艰难起身,将谢子瑜紧紧抱在怀里。
“公子,咱们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