瞥见他眼底的阴霾，林迦心口一窒。</p>
很快收拾好情绪，笑着说道：“给你尝尝我手艺啊，太久没下厨，快生疏了，拿你练练手！”</p>
说的她之前有多熟练一样。</p>
说着林迦又蹲下将袋子拎起，朝厨房走。</p>
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，很快覆盖一室的安静。</p>
身边有人靠近，熟悉的气息像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过来，林迦不动声色继续清理手中的明虾，直到人从背后将她抱住，她动作也没停下。</p>
他下巴瘦削，好像只剩骨头，铬在她的肩头微痛。</p>
“林迦，你别离开我。”他一开口，低低沉沉的嗓音，气息却足够滚烫，灼的她耳后的皮肤一痛。</p>
“你在说什么啊。”</p>
她说笑着不在意侧了侧，避开，又被他大掌一摁，重新摁回他的怀里。</p>
“我说什么你知道的。”他蹭了蹭，薄唇擦过她脸侧：“上次对不起，很疼吧。”</p>
上次上次。</p>
很多次了，林迦却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。</p>
她也想过经过这一次，她会讨厌他吧，不顾她怎么哭他都不肯放过她，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，变得完全陌生完全不认识。</p>
可是没有。</p>
她一点都不讨厌他。</p>
相反，她更讨厌自己。</p>
靠伤害裴异来降低自己的愧疚和负罪感。</p>
自以为周全甚至伟大，其实自私又不堪。</p>
“没有，已经好了。”她低低应他，然后转过身去拿砧板，放流水下冲洗了后对他说：“你很闲啊，要不帮我把那边的芹菜择了？”</p>
他瞧她，那双冷寂眼底终于浮出一丝笑意。</p>
抬手很轻在她额头弹了下，跟从前那样。</p>
说：“知道了。”</p>
林迦有一瞬地恍惚，又很快吸了口气，平静下来。</p>
今晚林迦主厨的这顿晚餐，以完美的成功告终，连她都不敢相信那些美味的佳肴出自自己的手下。</p>
而裴异也很给面子，几乎每盘菜都光盘。</p>
两人吃饭时都话不多，吃完之后林迦要去收拾，裴异快她一步，扯唇道：“晚饭你做的，这个我来。”</p>
“好呀！”</p>
林迦快快乐乐去阳台上找胖橘玩。</p>
被忽略了一整晚的胖橘明显有了情绪，一开始，林迦怎么逗它都不搭理她。</p>
后来实在经不住她的“霸王硬上弓”，终于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，一遍一遍用脑袋在她身上蹭了。</p>
裴异收拾完过来，林迦抱着猫，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赏月。</p>
那幅画面恬静、安逸。</p>
漆黑的天色和小小的她，都在他的世界里。</p>
那一刻，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和她都属于自己。</p>
-</p>
察觉到有人过来。</p>
林迦回头。</p>
绯红的唇微弯：“洗完啦？”</p>
“嗯。”</p>
“你要不要坐？”她让出自己旁边一点位置。</p>
那点地方也就够坐个胖橘，但裴异还是走过去。</p>
单膝触地。</p>
这样的角度，两人视线可以平视。</p>
林迦一直觉得裴异的眼睛太好看，过分柔美又不失线条的凌厉感。</p>
眼廓弧形流畅，清冷而深邃。</p>
客厅的光照进那双眼里，就像探照灯投进一望无垠的海面，很快就被吞噬。</p>
有时候这样的裴异，难免叫人生惧。</p>
吸了口气。</p>
林迦弯唇：“我想跟你说个事。”</p>
他勾唇，捏了捏她脸颊，似早有预料的点了下额。</p>
“今晚我想回家，陪我爸妈。”</p>
停顿片刻。</p>
他淡淡掀唇：“明天我们下午的高铁，上午回去见吴姨来不及？”</p>
“太赶了。”林迦说：“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要那么临时跟她说她肯定要炸的。”</p>
“林迦，不差这几个小时的。”</p>
闻言。</p>
她耷下脑袋。</p>
目光下落，灰白地砖被皎色月光铺满。</p>
露在毛茸茸拖鞋外面的脚趾头一点点蜷缩起来，小小的，白白的。</p>
很低很低的声音，咕哝一般:“知道了。”</p>
“林迦。”</p>
或许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实在可怜。</p>
好一会儿后，似听到一声轻叹。</p>
下巴被人捏住，抬起。</p>
“待会儿送你回去。”</p>
本来丧眉耷眼的人一听，眼里立马有了光：“真的？”</p>
“嗯。”</p>
揉了揉她脑袋。</p>
起身，然后朝她伸手，“明天早上去接你。”</p>
林迦握上那只手，就着他的手臂起力，“也不用太早，或许大概我可能在家吃完饭......”</p>
“午饭之前我过去，吴姨应该会留我吃顿便饭。”</p>
“......好。”</p>
两人已经走到客厅。</p>
胖橘慢悠悠地也跟进来，不知是谁的脚步先停，胖橘被绊住，“喵”地叫了声，似抗议。</p>
“怎么不开心？”</p>
“没有啊。”林迦笑起来：“我很开心。”</p>
他没太大起伏情绪的目光，携半分笑意，往她身上一落：“那就好。”</p>
-</p>
那一晚。</p>
林迦整夜没睡。</p>
睁着眼睛到天亮。</p>
她们七点的航班到北城转机去柏林。</p>
五点钟就要从家里出门。</p>
路上，她靠在老林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半个小时。</p>
这半个小时她做了好多梦，零碎的，没头没尾的梦，拼凑起来，都跟裴异有关。</p>
梦到第二天他来找她，是上了锁永远撬不开的房门；梦到他在她家楼下站了一整晚一直没有离开；还梦到胖橘，梦到他将它弃养.......</p>
醒来，林迦满脸的泪。</p>
车子还在行驶，吴女士也睡着了，剩下一脸愁绪化不开的林国华，他并未注意到此刻的林迦。</p>
直到——</p>
“爸爸。”</p>
林迦隐忍，克制。</p>
最后实在没忍住，低声啜泣：“我好像，永远失去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