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务长放下筷子：“我是负责食堂的，那些厨师天天跟我抱怨，说士兵们看不到绿色蔬菜，吃饭都不香，也没啥胃口。”</p>
“他们长期吃土豆，地瓜和馒头。”</p>
“偏偏训练力度很大，任务多。”</p>
“很多士兵口腔溃疡，嘴角生火疖子。”</p>
“有些士兵就生皮肤病，医生说缺少维生素，营养不均衡。”</p>
“可天寒地冻的，我们能有啥法子？”</p>
“不是不买，是买不到。”</p>
欧允棠和莫悍山这才明白司务长的意思。</p>
难怪，看到士兵们吃得欢，他心里难受。</p>
这些士兵是拿青春保家卫国的人，吃不上蔬菜，谁不难受？</p>
欧允棠看了看莫悍山，莫悍山轻轻点头。</p>
两个人心意相通。</p>
欧允棠说：“司务长，我们大棚里的蔬菜，年前还会摘一次。”</p>
“下一次的所有蔬菜，我们都给军区留着。”</p>
司务长一拍桌子：“好，就等你这句话。”</p>
“妹子，大恩不言谢，我以面汤代酒，敬你一杯。”</p>
他咕咚咕咚喝光了一大碗面汤。</p>
欧允棠：“……”</p>
莫悍山：“……”</p>
咋有种上当了的感觉呐？</p>
司务长放下心头的石头，开始正经吃饭。</p>
第一筷子，夹黄瓜。</p>
第二筷子，夹黄瓜。</p>
第三筷子，吃青菜。</p>
第四筷子，吃青菜。</p>
那红烧肉和鱼，都没动过。</p>
傍晚，十个军用卡车装满，士兵们已经上车，司务长站在路边吼了一嗓子：</p>
“全体都有了，准备回去。”</p>
车子发动起来，轰隆隆直响。</p>
司务长把一个巨大的黑色布包塞给欧允棠。</p>
“兄弟，妹子，我的电话在里头，下次提前给我打电话，我开车过来。”</p>
说完，</p>
立正，</p>
敬礼。</p>
先给欧允棠敬礼，其次给莫悍山敬礼。</p>
随后利索拉开车门，上车。</p>
第一辆卡车一声长鸣，徐徐开动。</p>
十辆车，鱼贯上了国道，开走了。</p>
欧允棠傻愣愣地抱着布包，看着车子消失在夜幕当中。</p>
这布包沉甸甸的，是钱。</p>
莫悍山把布包接过去拎着，陪着欧允棠慢慢往回走。</p>
欧允棠低声说：“其实，军区有的是人，可以自己培养大棚菜。”</p>
莫悍山一愣。</p>
“这是个好想法。不过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他们有了自己的大棚，就不会来买咱家的菜了，咱们会失去一个大客户。”</p>
欧允棠微微一笑：“咱们还发愁客户？莫厂长，你也太没自信了吧？”</p>
莫悍山跟着笑：“调皮。”</p>
他半垂了眼眸，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允棠：“说说，是那两个兵哥哥帅，还是你男人帅？”</p>
欧允棠：“……滚。”</p>
她跑了。</p>
夜色温柔，笼住她苗条的背影。</p>
她跑得轻快，还回头笑。</p>
她长长的辫子，在背上甩啊甩的，仿佛在向莫悍山招手。</p>
莫悍山走了几步，按捺不住，快步跑起来。</p>
越跑越快，追上那个妙曼的身影，扛起来进家。</p>
开灯，数钱。</p>
莫悍山拍了拍布包：“司务长根本就问过价钱，我也没说过价格。”</p>
“不知道他给了多少。”</p>
“如果多给了，咱们坚决不要。”</p>
欧允棠调皮一笑：“咱们还能多要军区的钱？其实多给了，咱们下次，还有下下次，多给几样蔬菜，也就补回去了。”</p>
“只可惜，这次多出来的几十条大鱼，他们死活不要。唉。”</p>
莫悍山拉开布包拉链。</p>
果然，一叠叠现金，都是十元大钞。</p>
还有一叠布票、一叠粮票、一叠糖票。</p>
竟然还有一叠工业票。</p>
欧允棠捧着工业票，两眼放光：“哇，工业票，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工业票。”</p>
农场需要不少新农具，而买新农具，是需要工业票的。</p>
虽然可以去求丁林放，甚至可以去求赵向虎。</p>
可是，莫悍山和欧允棠都是一个性子，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。</p>
央求人家的时候，陪着小心，送着笑脸。</p>
那种滋味不好受。</p>
欧允棠欢呼雀跃，捧着工业票站在莫悍山面前：“我们有工业票了。司务长可真仗义，雪中送炭。”</p>
她的小脸蛋激动得通红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。</p>
莫悍山双手托住她的手。</p>
“嗯，媳妇，你想买啥就买啥。”</p>
他嗓音也有些抖。</p>
欧允棠笑：“真的？真的？我想买最新款的小型联合收割机。”</p>
“联合收割机一次就可以收割宽约4米的庄稼，可以大大节约人力。”</p>
莫悍山笑：“丁伯父不是和省机械厂的人说了嘛，给我们订了一台收割机。”</p>
欧允棠很认真地看着莫悍山：“收割机的工作原理比较复杂。老款收割机容易坏，维修起来非常麻烦，保养也是个问题；而且油耗高，操作系统麻烦；经过改良的新款收割机，操作和保养起来就方便多了，不仅油耗低，噪音也小多了。”</p>
“所以，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机械厂，要求买新款收割机。没有的话，我们就去外省买。”</p>
莫悍山眼中光芒闪动，他轻轻把一缕调皮的发丝挽到耳后，嗓音有些嘶哑：“我媳妇懂得可真多。”</p>
欧允棠瞬间闭嘴。</p>
哎嘛，一高兴说得有些多，差点儿露馅。</p>
莫悍山看她囧红了脸蛋，换了个话题：“你这么一说，我还要去省城机械厂去一下，顺便学习一下怎么操作和维修、保养收割机。”</p>
欧允棠点头：“嗯，最好带两个过去，大家一起学。”</p>
莫悍山再次拍拍布包：“数钱咯。”</p>
司务长给了六万五千块钱。</p>
欧允棠：“等下次采摘结束，我们要去次银行，把钱存起来。”</p>
莫悍山收好纸币：“都听媳妇的。”</p>
……</p>
五天后，司务长带着十二辆车来了。</p>
他有些不好意思：“这次多来了两辆车，嘿嘿。”</p>
欧允棠微微一笑：“您是看着上次没摘完，所以这次多来了两辆车，对吧？”</p>
司务长老脸微红：“嘿嘿，你们西红柿太好吃，没办法，大头兵们都没吃够。”</p>
“妹子，你可不知道。我们拉回去的黄瓜，他们直接洗干净，生啃。西红柿根本不让炊事班下锅，要求一人分一个，生吃。”</p>
“这次过来，他们吵吵着要把你们大棚里的黄瓜和西红柿扫干净。”</p>
“所以， 嘿嘿……”</p>
欧允棠笑意盈盈：“司务长，上次我们的确留了一大棚。不过，是特意留的。”</p>
“您跟我来。”</p>
司务长跟着欧允棠去了最后一个大棚。</p>
欧允棠掀开厚厚的门帘：“请。”</p>
司务长进去，顿时愣住。</p>
里面，黑乎乎的。</p>
“妹子，这是咋回事儿？”</p>
欧允棠抬头喊了一声：“杜凯，撤掉草毡子。”</p>
司务长也跟着抬头看。</p>
本来是漆黑的头顶，忽然漏进来一缕天光。</p>
接着天光越来越多，面积越来越大。</p>
欧允棠那边拉开窗帘，把窗子打开一条缝。</p>
司务长眼前一亮。</p>
这个大棚大概有两亩地，面积不大，却非常震撼。</p>
整个大棚里，都是娇软的嫩黄。</p>
“韭黄？”</p>
“是韭黄！”</p>
司务长迈开大步跑到田埂上，面露喜色。</p>
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于是蹲下来，轻轻触摸那一片鹅黄。</p>
韭黄很高，又很软。</p>
娇嫩的韭黄叶片软软低垂。</p>
滑若丝绸，嫩若幼儿的肌肤。</p>
一整个大棚，都是韭黄。</p>
他站在田埂上，就像站在一片华丽无比的黄绸缎上面。</p>
不敢动，</p>
生怕踩到这娇嫩的小东西。</p>
却很想动，很想跑。</p>
“妹子，这么多韭黄？哎哟，这可咋整？这、这咋下得去手割哟？”</p>
“这么多，炒肉丝，炒鸡蛋。还不得乐死那些兵蛋子？”</p>
“哎哟，哎哟，亲娘啊，这么多韭黄。不行，得赶紧割，给兵蛋子们炒鸡蛋吃。撑不死他们。”</p>
欧允棠：“……”</p>
莫悍山：“……”</p>
刚才是谁说得舍不得下手割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