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允棠几乎要笑出声来：“赵科长，这次摘棉花，您和几个干部忙前忙后不说，还有几个司机和农业局的工人都跟着忙。我们连夜摘棉花，你们也跟着辛苦。这笔钱，就请大家吃大盘鸡，吃烤全羊，犒劳犒劳。”</p>
“赵科长，你们都是有家庭的人。为了帮我们摘棉花，运棉花，你们有家不能回。家里人不知道多不高兴呢。这些钱可以给家人、孩子买些糖果，算是我们的心意。”</p>
赵向虎这才松了口气：“好，好。你倒是吓我一跳。”</p>
“看我出了一头汗。”</p>
他眼神特别认真：“小欧，还是你考虑的周到。局里还真没这笔费用。这笔钱，我就给大家发下去，人人都有。就说是你给的辛苦费。”</p>
欧允棠抿了抿唇：“那200块是不是太少？”</p>
赵向虎赶紧说：“够了，足够了。”</p>
他请了三个司机，十个工人。</p>
这些人看在他是科长的面子上才加班加点干活。偏偏局里还没有拨款，他呢，自然也不舍得拿出来这么大一笔钱来请客感谢人家。</p>
这些都是人情世故。你敬人一尺，人敬你一丈。</p>
你这次给了感谢费，下次再请人家，人家就不会推辞。</p>
如果没这笔感谢费，下次人家都找借口不来了。</p>
谁还不是国家工作人员咋地？</p>
所以，他特别感谢欧允棠会办事，会设身处地替他着想。</p>
他把那200块交给下属，叮嘱了几句。</p>
下属也跟着高兴，他也加班了，他也能发到钱！</p>
大家虽然按月发工资，可都是死工资，每个月固定的数目，一分钱不多，一分钱不少。</p>
突然来了这么一笔加班费，还不少，真是意外之喜呢。</p>
莫悍山、欧允棠带着农场的工人们返回农场。</p>
果不其然，所有来摘棉花的人都等着呢。</p>
大家伙商量好了一样，都蹲在基地大院子外头。</p>
男人们抽着旱烟，女人们纳鞋底儿。</p>
“我说，这次莫队长媳妇说给我们双倍工资，可不是开玩笑吧？”</p>
一个男人担心地问。</p>
另外一个男人一拍大腿：“他不会。莫队长向来说一不二。再说了，他是田师傅的徒弟，自然不会给田大壮丢脸。”</p>
“要是他胆敢说话不算话，田师傅第一个不答应。你说是吧，田师傅？”</p>
于是大家都去看田大壮。</p>
田大壮抽了口烟：“我徒弟，自然说一不二。”</p>
他说完，吐了个烟圈。</p>
掩盖住眼底的不自信。</p>
钱，谁不喜欢？</p>
如果莫悍山克扣一些，大家能有什么办法呢？</p>
一个大嫂却说：“我看小欧妹子不像是那种人。小欧妹子一定不会克扣我们的工钱。”</p>
“我也信小欧妹子。多好的一个人，这几天和咱们一块儿干活，一块吃大锅饭。和咱们有说有笑的。那种人，怎么会克扣我们的工钱？”</p>
“我也信小欧妹子。”</p>
李苗苗大声说：“小欧姐不是那种人。她一定会按照账本发工钱的。看，账本都在我这里。”</p>
她举了举手里的笔记本。</p>
这么一来，大家伙都围上去。</p>
“苗苗，我多少？”</p>
“苗苗，给我看看，我和我男人能拿多少？”</p>
“苗苗，我家一共五口人，干了五天活儿，还加了夜班。一共是多少工钱？”</p>
妇女们围在李苗苗身边，听李苗苗一个个报数。</p>
“二狗嫂子，你家一共来了三个人，从一开始干到结束，一共是13块钱。”</p>
二狗媳妇差点儿跳起来。</p>
“13！”</p>
“我家能拿13块？”</p>
她这么一吼，李苗苗吓了一跳，赶紧低头看那数字。</p>
“没错啊，嫂子，我们没算错。你看看，你们一家三口一共干了……”</p>
二狗媳妇连连摆手：“苗苗，我没说你算错。我是高兴。我高兴啊----”</p>
“13块！老天爷，我做梦都要笑醒。”</p>
她高兴得手舞足蹈，手里的鞋底儿差点儿打到李苗苗。</p>
她这么一说，大家都笑起来。</p>
二狗也跟着乐呵：“赶紧过来，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。”</p>
二狗媳妇有些羞赧，脸红扑扑的，不好意思地回到女人堆里。</p>
家里有钱了，这下可有钱了。</p>
这才干了五天，不过加了两天夜班，就挣到这么多钱。</p>
她后悔这两天没跟着加夜班。</p>
后悔啊。</p>
旁边的媳妇笑：“嫂子，我后悔没加夜班。也不知道我家能拿到多少钱。家里已经半年没吃猪肉了。这下拿到钱，高低得割几斤猪肉给孩子解解馋。”</p>
几个人伸长脖子往大路上看，“莫队长带着人去农业局要钱，咋还没回来呢？眼看着要吃晚饭了。”</p>
“那些当官的，不会不给钱吧？”</p>
“他们敢。这么大的事儿，敢不给钱？”</p>
……</p>
王宏杰开着小货车，欧允棠在副驾，莫悍山和工人们都在车斗里说笑。</p>
欧允棠说：“王宏杰，咱们先去供销社，给孩子们买些糖果、点心那些小东西。我看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，买回去让他们分一分，让孩子们也跟着高兴高兴。”</p>
这个年代，糖果奇缺。只有节假日，过年的时候，小朋友才能吃到一块糖。</p>
至于点心，想都不敢想。</p>
王宏杰自然没意见，他一脚油门，货车眨眼停在供销社门口。</p>
莫悍山跳下来：“咋来这儿了？”</p>
王宏杰：“嫂子说要买糖果和点心，带回去给孩子们发一发。”</p>
莫悍山露出来笑意：“行，还是你们嫂子想得周到。”</p>
买糖果，比给工人们多发钱还让人高兴。</p>
工人们都笑得合不拢嘴。</p>
糖果，得有糖票。</p>
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。</p>
糖票，他们农村人根本弄不到，只有城里人才能分到几张，也都不舍得用，都攒着，到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花。</p>
“队长夫人可真好，还想着孩子们。”</p>
“是啊，莫队长走了狗屎运，娶的媳妇又好看又能干，还这么大方。哎哟，祖坟冒青烟咯。”</p>
莫悍山没说话，不过，他脸上的脸色，可骄傲着呢。</p>
满脸都是那种表情：接着说，我听着呢。</p>
说得大声点儿，让大家伙都听到。</p>
工人们都一起笑起来。